返回主页 >> 诸子百家 >> 战国策·卷二十三

·中华典籍·


戰國策

  

〔战国〕作者佚名
〔西汉〕刘向·考订整理

  

《战国策》凡三十三卷附文一篇 繁星读书网整理编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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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二十三 魏二


犀首田盼欲得齐魏之兵以伐赵

  犀首、田盼欲得齐、魏之兵以伐赵,梁君与田侯不欲。犀首曰:“请国出五万人,不过五月而赵破。”田盼曰:“夫轻用其兵者,其国易危;易用其计者,其身易穷。公今言破赵大易,恐有后咎。” 犀首曰:“公之不慧也。 夫二君者,固已不欲矣。今公又言有难以惧之,是赵不伐,而二士之谋困也。且公直言易,而事已去矣。夫难搆而兵结,田侯、梁君见其危,又安敢释卒不我予乎?”田盼曰:“善。”遂权两君听犀首。犀首、田盼遂得齐、魏之兵。兵未出境,梁君、田侯恐其至而战败也,悉起兵从之,大败赵氏。

  【注】“梁君与田侯”:[鲍本]闵王。正曰:事在齐宣十一年,魏惠后三年,赵肃侯十八年。公孙衍欲败从,田盼本非与谋,故其闻衍之说,犹能以用兵难之。既而訹于其言,劝两君以听衍而身将齐、魏之兵,盖狃于战斗之习,堕衍计中,以成其欺,以败和好,快讎秦之欲,皆盼之为也。观马陵之役,魏客之言,张丑说楚之辞,知盼为邻国所畏,百姓所服。今以此事观之,盼亦优于勇而短于谋者也。犀首见梁君

  犀首见梁君曰:“臣尽力竭知,欲以为王广土取尊名,田需从中败君,王又听之,是臣终无成功也。需亡,臣将侍;需侍,臣请亡。”王曰:“需,寡人之股掌之臣也。为子之不便也,杀之亡之,毋谓天下何,内之无若群臣何也!今吾为子外之,令毋敢入子之事。入子之事者,吾为子杀之亡之,胡如?” 犀首许诺。 于是东见田婴,与之约结,召文子而相之魏,身相于韩。

  【注】“田需”:[姚本]前作田繻,今直言需。
  “内之无若群臣何也”:[正曰]此句言杀之亡之,天下之人与内之群臣,皆不以为然也。
  “文子”:[鲍本]田文。

  〔校一〕 鲍本补曰:田文为魏相,盖犀首约结于婴,召其子而相之也。 下章与此同。事宜在襄王时,非文奔魏相昭王事也。 身相韩,衍欲相韩也。 下言置田需以稽二人,则衍仍留魏矣。一本此下别为一章。
  〔校一〕 曾巩本,另篇。 刘敞本,此篇与下篇《苏代为田需说魏王》连篇,鲍本亦同。


苏代为田需说魏王

  苏代为田需说魏王曰:“ 臣请问文之为魏孰与其为齐也?” 王曰:“不如其为齐也。”“衍之为魏孰与其为韩也?” 王曰:“不如其为韩也。” 而苏代曰:“衍将右韩而左魏,文将右齐而左魏。二人者将用王之国举事于世,中道而不可,王且无所闻之矣。王之国虽渗乐而从之可也。王不如舍需于侧,以稽二人者之所为。二人者曰:‘需非吾人也,吾举事而不利于魏,需必挫我于王。’二人者必不敢有外心矣。二人者之所为之,利于魏与不利于魏,王厝于侧以稽之,臣以为身利而便于事。”王曰:“善。”果厝需于侧。

  【注】“衍之为魏”:[鲍本]衍,阴晋人,时属韩,故下苏代说昭鱼亦云。正曰:阴晋,魏地,衍实魏人,其善韩非以此。
  “衍将右韩而左魏”:[姚本]右,近;左,远。曾、刘无此注。[鲍本]右,言助之力。 正曰;时尚右,说见赵策。
  “中道”:[鲍本]中道,犹中立也,言不能两全二国。
  “王且无所闻之”:[鲍本]不闻所以救之。 正曰:彼有外心,王不得而闻之。
  “王之国虽渗”:[鲍本]言浸微浸弱,如漏器然。
  “乐而从之可也”:[鲍本]言如漏器,尚足乐,虽从二子可也。然从二子必亟亡,不得如是也。补曰:“渗乐”未详。《札记》丕烈案:此当作“操药”,形近之讹也。言国病甚。鲍所读非。
  “厝需于侧”:“厝”同“措”,与前“舍”同义。

  [鲍本彪谓]哀王于是有人君之言,不亡需是也。惜其不旋踵,需不入衍之事,苏代入之矣!待衍如是可也,如得贤而付之閫外,若此者不亦殆乎!正曰:魏王始听犀首而欲外田需,复因苏代而置需以稽二人。贤否之不知,用舍之不能,荧惑于游士之言,而拱手以听之,其孱昏甚矣!


史举非犀首于王

  史举非犀首于王,犀首欲穷之,谓张仪曰:“请令王让先生以国,王为尧、舜矣;而先生弗受,亦许由也。衍请因令王致万户邑于先生。”张仪说,因令史举数见犀首。王闻之而弗任也,史举不辞而去。

  【注】“史举”:[鲍本]即甘茂所事。
  “致万户邑于先生”:[鲍本]弗受国,故致邑。
  [鲍本补曰]据此,让国之说,不特鹿毛寿之愚燕哙也。此恐惠王时事。


楚王攻梁南

  楚王攻梁南,韩氏因围蔷。成恢为犀首谓韩王曰:“疾攻蔷,楚师必进矣。魏不能支,交臂而听楚,韩氏必危,故王不如释蔷。魏无韩患,必与楚战,战而不胜,大梁不能守,而又况存蔷乎?若战而胜,兵罢敝,大王之攻蔷易矣。

  【注】“楚王”:[鲍本]怀。 “成恢”:[鲍本]魏人。 “韩王”:[鲍本]襄。
  “兵罢敝”:[鲍本]罢,音疲。


魏惠王死

  魏惠王死,葬有日矣。天大雨雪,至于牛目,坏城郭,且为栈道而葬。群臣多谏太子者,曰:“雪甚如此而丧行,民必甚病之。官费又恐不给,请弛期更日。”太子曰:“为人子而以民劳与官费用之故,而不行先生之丧,不义也。子勿复言。”群臣皆不敢言,而以告犀首。犀首曰:“吾未有以言之也,是其唯惠公乎!请告惠公。”惠公曰:“诺。”驾而见太子曰:“葬有日矣。”太子曰:“然。”惠公曰:“昔王季历葬于楚山之尾,水啮其墓,见棺之前和。文王曰:‘嘻!先君必欲一见群臣百姓也夫,故使峦水见之。’ 于是出而为之张于朝,百姓皆见之,三日而后更葬。 此文王之义也。今葬有日矣,而雪甚,及牛目,难以行,太子为及日之故,得毋嫌于欲亟葬乎?愿太子更日。先王必欲少留而扶社稷、安黔首也,故使雪甚。因弛期而更为日,此文王之义也。若此而弗为,意者羞法文王乎?”太子曰:“甚善。敬弛期,更择日。”惠子非徒行其说也,又令魏太子未葬其先王而因又说文王之义。说文王之义以示天下,岂小功也哉!

  【注】“至于牛目”:[鲍本]驾车用牛,故以及其目为深候。
  “惠公”:[姚本]一作薛公。旁出云,一本皆惠子。然其后与此本皆直言惠子,恐惠子者是。鲍本施也。
  “昔王季历葬于楚山”:[姚本续云]吕氏春秋作“惠公”、“涡山”。
  “水”:“〔图片字〕”,音峦。 [姚本]续云:后语作“蛮水”。  注:盛弘之荆楚记曰,“宜都县有蛮水,即乌水也。今襄州南有乌水”。按:古公亶父以修德为百姓所附,遂杖策去之,与太姜踰梁山而止于岐山之阳。故诗曰“率西水许,至于岐下。”是为太王。太王生季历,季历卒,葬鄠县之南,今之葬山名。而皇甫謐云,“楚山一名潏山,鄠县之南山也”。纵有楚山之名,不宜得蛮水所啮,虽惠子之书五车,未为稽古也。续云:〔图片字〕,音鸾。说文云 :漏流也,一曰渍也。墓为漏流所渍,故曰“水啮其墓”,不必讥惠子也。[鲍本]补曰:吕氏春秋作“葬于涡水之尾”,后云“天故使明水见之”。初学记引:一作“涡山”,论衡作“滑山”。《札记》丕烈案:“初学记引”四字乃吴氏自注语,吴本注中有注,今刻本多误,说已见齐策。
  “见棺之前和”:[鲍本]和,棺两头木。
  “为之张于朝”:[姚本]后语 :“张帐以朝”。鲍本无“于”字。 ○ 张幕帟如朝廷然。补曰:姚本“张于朝”注,后语,“张帐以朝”。按:《周礼》:“掌次以待张事”。札记“于”,鲍本无。丕烈案:吕氏春秋、论衡作“张朝”。
  “黔首”:[鲍本]秦称民“黔首”,非此时语也。正曰:礼祭义亦有“黔首”字,非始于秦。


五国伐秦无功而还

  五国伐秦,无功而还。其后齐欲伐宋,而秦禁之。齐令宋郭之秦,请合而以伐宋,秦王许之。魏王畏齐、秦之合也,欲讲于秦。谓魏王曰:“秦王谓宋郭曰:‘分宋之城,服宋之强者,六国也。乘宋之敝而与王争得者,楚、魏也。请为王毋禁楚之伐魏也,而王独举宋。王之伐宋也,请刚柔而皆用之。如宋者,欺之不为逆者,杀之不为雠者也。王无与之讲以取埊,既已得埊矣,又以力攻之,期于啗宋而已矣。’

  “臣闻此言,而窃为王悲,秦必且用此于王矣,又必且曰王以求埊,既已得埊,又且以力攻王。 又必谓王曰使王轻齐,齐、魏之交已丑,又且收齐以更索于王。 秦尝用此于楚矣,又尝用此于韩矣,愿王之深计之也。秦善魏不可知也已。故为王计,太上伐秦,其次宾秦,其次坚约而详讲,与国无相离也。秦、齐合,国不可为也已。王其听臣也,必无与讲。

  “秦权重,魏再明孰,是故又为足下伤秦者,不敢显也。天下可令伐秦,则阴劝而弗敢图也。见天下之伤秦也,则先鬻与国而以自解也。天下可令宾秦,则为劫于与国而不得已者。天下不可,则先去,而以秦为上交以自重也。如是人者,鬻王以为资者也,而焉能免国于患?免国于患者,必穷三节而行其上。上不可,则行其中;中不可,则行其下;下不可,则明:不与秦而生以残秦,使秦皆无百怨百利,唯已之曾安。令足下鬻之以合于秦,是免国于患者之计也,臣何足以当之?虽然,愿足下之论臣之计也。

  “燕、齐,雠国也;秦,兄弟之交也。合雠国以伐婚姻,臣为之苦矣。黄帝战于涿鹿之野,而西戎之兵不至;禹攻三苗,而东夷之民不起。以燕伐秦,黄帝之所难也,而臣以致燕甲而起齐兵矣。

  “臣又偏事三晋之吏,奉阳君、孟尝君、韩呡、周聚、周、韩余徒从而下之,恐其伐秦之疑也,又身自丑于秦。扮之请焚天下之秦符者,臣也;次传焚符之约者,臣也;欲使五国约闭秦关者,臣也。奉阳君、韩余为既和矣,苏脩、朱婴既皆阴在邯郸,臣又说齐王而往败之。天下共讲,因使苏脩游天下之语,而以齐为上交,兵请伐魏,臣又争之以死,而果西因苏脩重报。臣非不知秦权之重也,然而所以为之者,为足下也。”

  【注】“五国伐秦”:[鲍本]成皋之役。此十年。 “秦王”:[鲍本]昭。
  “乘宋之敝而与王争得者”:[鲍本]王,齐闵。
  “埊”:古“地”字。地,泛指;埊,作为国土、疆土,意义更为具体。
  “秦必且用此于王矣”:[鲍本]用楚伐魏。
  “不敢显也”:[鲍本]恐秦觉之。
  “天下不可,则先去”:[鲍本]背诸国也。
  “三节”:[鲍本补曰]三节,即上文“太上”、“其次”之说。
  “不与秦而生以残秦”:[鲍本]生,犹进,言伐之不已。正曰:不能伐,不能摈,又不能媾,必为秦所伐,则誓斗而必死,不与秦俱生以残秦。
  “燕,齐讎国也”:[鲍本]两国自宣闵、易昭再世相讎。
  “从而下之”:鲍本补曰:韩余,疑即赵策韩徐。“周”“韩”之间有脱字,不然衍“周”字。“为徒从而下之”句,谓徒党合从也。又恐“从”,“徒”字讹衍。《札记》丕烈案:吴说未是。当云,“徒为从而下之”。徒,但也;从,合从。
  “扮”:[姚本]扮,博幻切,握也。[鲍本]扮,并也,握也。言合诸国。
  “传”:[鲍本]传之诸国。
  [鲍本彪谓]此非苏代不能也。故史言代复约从亲如苏秦时,独所谓行其上不可,则行其中,下为不可用也。夫伐秦不胜,窜走求成之不给,安能宾之?诸侯见其败,轻之矣,岂有听其坚约之说哉?盖代之计,专以伐之为上,而游辞见其多策耳,计不出于此也。正曰:按赵策五国伐秦章,苏代说奉阳君云云,中有与此章出入者,知此必代之辞也。三策并陈,上则伐之,中则摈之,下则媾之,未及伐之败也,鲍说谬矣。


魏文子田需周宵相善

  魏文子、田需、周宵相善,欲罪犀首。犀首患之,谓魏王曰:“今所患者,齐也。婴子言行于齐王,王欲得齐,则胡不召文子而相之?彼必务以齐事王。”

  王曰:“善。”因召文子而相之。犀首以倍田需、周宵。

  【注】“齐王”:[鲍本]闵。
  “犀首以倍田需、周宵”:[鲍本]二人虽善文,今衍荐文,文必善衍,善衍则复背其所善。


魏王令惠施之楚

  魏王令惠施之楚,令犀首之齐。钧二子者,乘数钧,将测交也。楚王闻之,施因令人先之楚,言曰:“魏王令犀首之齐,惠施之楚,钧二子者,将测交也。”楚王闻之,因郊迎惠施。

  【注】“惠施”:[鲍本]施自孟子时至此亦三十余年。正曰:施屡见策文,盖惠、襄时人。此策不可考。
  “钧二子者”:[鲍本]言恩礼之等。
  “将测交也”:[鲍本] 测,犹卜也。 视何国厚吾使,因知其厚我。
  “楚王闻之”:[鲍本]四字恐因下文衍。
  “将测交也”:[鲍本]施欲楚之厚己。


魏惠王起境内众

  魏惠王起境内众,将太子申而攻齐。客谓公子理之傅曰:“何不令公子泣王太后,止太子之行?事成则树德,不成则为王矣。太子年少,不习于兵。田盼宿将也,而孙子善用兵。战必不胜,不胜必禽。公子争之于王,王听公子,公子必封;不听公子,太子必败;败,公子必立;立,必为王也。”

  【注】“客谓公子理”:[鲍本]申弟也。 正曰:注以下说推之,无明征。
  “孙子”:[姚本]孙膑也。
  [鲍本彪谓]止太子之行,正谊也;而志于树德、为王,则谲矣。故夫谲正之间不容髮,人议论岂以或出于正言未卒而谲随之,惟其心之不正故也。齐魏战于马陵

  齐、魏战于马陵,齐大胜魏,杀太子申,覆十万之军。魏王召惠施而告之曰:“夫齐,寡人之雠也,怨之至死不忘。国虽小,吾常欲悉起兵而攻之,何如?”对曰:“不可。臣闻之,王者得度而霸者知计。今王所以告臣者,疏于度而远于计。王固先属怨于赵而后与齐战。今战不胜,国无守战之备,王又欲悉起而攻齐,此非臣之所谓也。王若欲报齐乎,则不如因变服折节而朝齐,楚王必怒矣。王游人而合其斗,则楚必伐齐。以休楚而伐罢齐,则必为楚禽矣。是王以楚毁齐也。”魏王曰:“善。”乃使人报于齐,愿臣畜而朝。

  田婴许诺。 张丑曰:“不可! 战不胜魏,而得朝礼,与魏和而下楚,此可以大胜也。 今战胜魏,覆十万之军,而禽太子申; 臣万乘之魏,而卑秦、楚,此其暴于戾定矣,且楚王之为人也,好用兵而甚务名,终为齐患者,必楚也。 ” 田婴不听,遂内魏王,而与之并朝齐侯再三。赵氏丑之。楚王怒,自将而伐齐,赵应之,大败齐于徐州。

  【注】“王者得度”:[鲍本]度,法度。
  “王固先属怨于赵”:[鲍本]记,三十年伐赵,赵告急于齐,齐救赵伐魏。
  正曰: 按魏伐赵,赵告急于齐,齐救赵伐魏,乃惠王十八年败于桂陵时事。 此三十年,魏庞涓伐韩,齐田忌、孙膑伐魏以救韩。魏大发兵,使太子申将,与庞涓合军拒之,战于马陵,魏师大败,杀太子申、庞涓。“魏庞”以下,并大事记文,从孙膑传。记又见秦、齐策。
  “此非臣之所谓”:[鲍本]谓,谓得度知计。
  “则不如因变服”:[鲍本]“因”作“固”。○不为人君服。
  “楚王”:[鲍本]威王。
  “王游人而合其斗,”:[鲍本]游,谓使人游二国之间也。
  “以休楚而伐罢齐”:[鲍本]罢,音疲。
  “愿臣畜而朝”:愿称臣且自比犬马朝觐。
  “其暴于戾定矣”:[鲍本]言二国谓齐暴戾决矣。正曰:定,止也,谓齐之怒止。
  [鲍本彪谓]施之策齐、楚,如视白黑、数一二,可谓明矣。而不能止太子之将,何邪?岂言之而不听邪?以施之智,其于策马陵之战不劳虑矣。张丑者,亦施之伦欤?


惠施为韩魏交

  惠施为韩、魏交,令太子鸣为质于齐。王欲见之,朱仓谓王曰:“何不称病?臣请说婴子曰:‘魏王之年长矣,今有疾,公不如归太子以德之。不然,公子高在楚,楚将内而立之,是齐抱空质行不义也。’”


田需贵于魏王

  田需贵于魏王,惠子曰:“子必善左右。今夫杨,横树之则生,倒树之则生,折而树之又生。然使十人树杨,一人拔之,则无生杨矣。故以十人之众,树易生之物,然而不胜一人者,何也?树之难,而去之易也。今子虽自树于王,而欲去子者众,则子必危矣。”

  【注】[鲍本补曰]此与孟子“虽有天下易生之物”云云,语相类,而意在自树。又云“子必善左右”,则君子小人之用心可见矣。


田需死

  田需死。昭鱼谓苏代曰:“田需死,吾恐张仪、薛公、犀首之有一人相魏者。”代曰:“然则相者以谁而君便之也?”昭鱼曰:“吾欲太子之自相也。”代曰:“请为君北见梁王,必相之矣。”昭鱼曰:“奈何?”代曰:“君其为梁王,代请说君。”昭鱼曰:“奈何?”对曰:“代也从楚来,昭鱼甚忧。 代曰:‘君何忧?'曰:‘田需死,吾恐张仪、薛公、犀首有一人相魏者。’ 代曰:‘ 勿忧也。梁王,长主也,必不相张仪。张仪相魏,必右秦而左魏。薛公相魏,必右齐而左魏。犀首相魏,必右韩而左魏。梁王,长主也,必不使相也。’ 代曰:‘莫如太子之自相。 是三人皆以太子为非固相也,皆将务以其国事魏,而欲丞相之玺。以魏之强,而持三万乘之国辅之,魏必安矣。故曰,不如太子之自相也。’”遂北见梁王,以此语告之,太子果自相。

  【注】“薛公”:[鲍本]婴。正曰:史索隐以为田文。按婴卒于闵王之世。大事记附见于闵元年,此事在四年后。
  “君其为梁王,代请说君”:意为:“假设君即是梁王,让我来说服你。”此下一段话语属说词预演。鲍本以句首“君”字为“若”,不通也。
  “必右韩而左魏”:[姚本]右,亲也。左,疏外也。
  “而欲丞相之玺”:[鲍本]玺,印也。补曰:秦武王初置丞相,用樗里子、甘茂,在张仪死后。此云丞相璽,则魏已有此名。
  “太子果自相”:[鲍本]魏记九年有。补曰:大事记,赧王八年书秦逐公孙衍,谓衍既去秦,事不复见。韩非子载犀首与张寿为怨,陈需新入,不善犀首,因使人微杀张寿。魏王以为犀首也,乃诛之。 然则衍去秦后,终为魏所杀也。 愚按,陈需即策中田需,而策以田需死后,魏欲相犀首,其说不同,当考。又赧王二十二年,伊阙之败,策云公孙衍割地和秦。大事记犹著其名,岂别一人耶?李兑约五国攻秦时亦有公孙衍,去此又九年。上距犀首为秦大良造时几五十年,尝疑其甚远。说见赵策。


秦召魏相信安君

  秦召魏相信安君,信安君不欲往。苏代为说秦王曰:“臣闻之,忠不必当,当必不忠。今臣愿大王陈臣之愚意,恐其不忠于下吏,自使有要领之罪,愿大王察之。今大王令人执事于魏,以完其交,臣恐魏交之益疑也。将以塞赵也,臣又恐赵之益劲也。夫魏王之爱习魏信也甚矣,其智能而任用之也厚矣,其畏恶严尊秦也明矣。今王之使人入魏而不用,则王之使人入魏无益也;若用,魏必舍所爱习而用所畏恶,此魏之所以不安也。 夫舍万乘之事而退,此魏信之所难行也。 夫令人之君处所不安,令人之相行所不能,以此为亲则难久矣。臣故恐魏交之益疑也。且魏信舍事,则赵之谋者必曰:‘舍于秦,秦必令其所爱信者用赵。是赵存而我亡也,是赵安而我危也。’则上有野战之气,下有坚守之心,臣故恐赵之益劲也。

  “大王欲完魏之交而使赵小心乎? 不如用魏信而尊之以名。 魏信事王,国安而名尊; 离王,国危而权轻。 然则魏信之事主也,上所以为其主者忠矣,下所以自为者厚矣,彼其事王必完矣。赵之用事者必曰:‘魏氏之名族不高于我,土地之实不厚于我。魏信以韩、魏事秦,秦甚善之,国得安焉,身取尊焉。今我讲难于秦,兵为招质,国处削危之形,非得计也;结怨于外,主患于中,身处死亡之埊,非完事也。’彼将伤其前事,而悔其过行;冀其利,必多割埊以深下王。则是大王垂拱之割埊以为利重,尧、舜之所求而不能得也。臣愿大王察之。”

  【注】“忠不必当”:[姚本]一本作“党”。[鲍本]“当”作“党”。
  “要领之罪”:[鲍本]要领,斩刑也。
  “令人执事于魏”:[鲍本]谓别置相,以代信安。
  “将以塞赵也”:[鲍本]信安必右赵者,秦召而伐之,欲魏不通赵。
  “臣又恐赵之益劲也”:[鲍本]交魏益坚。
  “埊”:古“地”字。地,泛指;埊,作为国土、疆土,意义更为具体。
  “夫魏王之爱习魏信也”:[鲍本]魏信即信安,省言之。
  “夫舍万乘之事而退”:[鲍本]谓去相位。
  “是赵存而我亡也”:[鲍本]我,魏也。秦本欲塞赵而云然,此魏自疑之辞,非必秦意。
  “则上有野战之气”:[鲍本]将与秦战。
  “臣故恐赵之益劲也”:[鲍本]魏不能独抗秦,必结赵。 正曰:赵之谋事者曰,魏信见舍于秦,秦亦将易置赵之臣,令其所爱信者用于赵,我之权去势夺,是赵存而我已亡,赵安而我独危,则必战必守,不听秦命,是赵益以强。
  “今我讲难于秦”:[鲍本]“讲”作“搆”。 ○补曰:宜从“搆”读。札记今本“讲”作“搆”,乃误涉鲍也。
  “兵为招质”:[鲍本]言于用兵为招为质。招,言召兵;质,犹本也,为之张本。正曰:“招质”未详。


秦楚攻魏围皮氏

  秦、楚攻魏,围皮氏。为魏谓楚王曰:“秦、楚胜魏,魏王之恐也见亡矣,必舍于秦,王何不倍秦而与魏王?魏王喜,必内太子;秦恐失楚,心效城埊于王,王虽复与之攻魏可也。”楚王曰:“善。”乃倍秦而与魏。魏内太子于楚。秦恐,许楚城埊欲与之复攻魏。樗里疾怒,欲与魏攻楚,恐魏之以太子在楚不肯也。为疾谓楚王曰:“外臣疾使臣谒之曰:‘敝邑之王欲效城埊,而为魏太子之尚在楚也,是以未敢。王出魏质,臣请效之,而复固秦、楚之交,以疾攻魏。’”楚王曰:“诺。”乃出魏太子。秦因合魏以攻楚。

  【注】“皮氏”:○亦十三年。 补曰:一本“攻魏,围皮氏”。属河东。
  “楚王”:[鲍本]怀。
  “敝邑之王”:[鲍本]昭。
  “埊”:古“地”字。地,泛指;埊,作为国土、疆土,意义更为具体。
  “敝邑之王欲效城地”:[鲍本]前许之,未入也。
  “秦因合魏以攻楚”:[鲍本补曰]《大事记》:赧王九年,秦甘茂、樗里疾伐魏皮氏,未拔,甘茂弃军奔齐,樗里疾与魏和,罢兵。按:茂传,茂言秦昭王以武遂归韩,向寿、公孙衍怨,谗茂,茂辍伐魏云。


庞葱与太子质于邯郸

  庞葱与太子质于邯郸,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否。”“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疑之矣。”“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矣。”庞葱曰:“夫市之无虎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郸去大梁也远于市,而议臣者过于三人矣。愿王察之矣。” 王曰:“寡人自为知。” 于是辞行,而谗言先至。后太子罢质,果不得见。

  【注】“太子”:[鲍本]魏太子。

  “后太子罢质,果不得见”:[姚本]曾作“于是辞行,而谗言先至,后果不得见魏君矣”。刘作“于是辞行,而谗言先至,后果不见庞君。王曰:“寡人自为知”。太子罢质,果不得见”。[鲍本]史不书太子质事。以下章年时,因旧次之于此。正曰:此策言邯郸去大梁也远,则徙都大梁以后事。惠王三十一年,秦虏公子卬,后徙梁,而韩、宋、鲁、卫之朝,乃惠王十五年也,旧次恐不以此。


梁王魏婴觞诸侯于范台

  梁王魏婴觞诸侯于范台。酒酣,请鲁君举觞。鲁君兴,避席择言曰:“昔者,帝女令仪狄作酒而美,进之禹,禹饮而甘之,遂疏仪狄,绝旨酒,曰:‘后世必有以酒亡其国者。’齐桓公夜半不嗛,易牙乃煎敖燔炙,和调五味而进之,桓公食之而饱,至旦不觉,曰:‘后世必有以味亡其国者。’晋文公得南之威,三日不听朝,遂推南之威而远之,曰:“后世必有以色亡其国者。’楚王登强台而望崩山,左江而右湖,以临彷徨,其乐忘死,遂盟强台而弗登,曰:‘后世必有以高台陂池亡其国者。’今主君之尊,仪狄之酒也;主君之味,易牙之调也;左白台而右闾须,南威之美也;前夹林而后兰台,强台之乐也。有一于此,足以亡其国。今主君兼此四者,可无戒与!”梁王称善相属。

  【注】“魏婴”:[鲍本]史作“罃”,音相近。
  “觞诸侯于范台”:[鲍本]此十五年,鲁、卫、宋、郑君来朝。 补曰:大事记书韩、宋、鲁、卫为序。解题云,是时魏惠王方强,诸侯相率而朝之也。索隐,按纪年,鲁恭侯、宋桓侯、卫成侯、郑釐侯。桓侯即公剔成,釐侯即昭侯。
  “请鲁君举觞”:[鲍本]鲁共公。补曰:李善注文选引战国策皆作“举觚”。大事记,鲁君举觞,古者于旅也,语于是道古,即晋所谓杜举也。《札记》丕烈案:此七启注。
  “择言”:择善而言。
  “帝女”:[鲍本]盖尧、舜女。正曰:无考。
  “仪狄”:[鲍本]博物志言禹时人。
  “齐桓公夜半不嗛”:姚本快也。鲍本嗛,口有所衔也,言不善食。补曰:嗛,苦箪反。高注快也,则当苦劫反。
  “易牙”:[鲍本]太公世家注,雍巫字。补曰:知味者。
  “燔炙”:[鲍本]燔,火爇物。 补曰:有汁而干曰煎,干煎曰熬,肉爇之曰燔,近火曰炙。
  “楚王登强台”:[姚本]一作“荆”。[鲍本]补曰:说苑,“楚昭王欲之荆台”。后汉边让游章华台赋,“息于荆台之上”。荆台即章华也。淮南子云,“昭王曰,吾闻子乐于强台”。《札记》丕烈案:“荆”、“强”声之转也。
  “崩山”:[姚本]一作“崇山”,艺文类聚引。 [鲍本]补曰:《说苑》:“南望猎山”。游章华台赋,“南眺巫山之阿”。 《淮南子》:“南望料山”。 《札记》丕烈案:“猎”、“料”声之转也。
  “以临彷徨”:[姚本]一作“方湟”,艺文类聚引。
  [鲍本]自上观下曰临。集韵:彷徨,彷佯,仿佯,徙倚也。补曰:《说苑》:“下临方淮”。游章华台赋,“前方淮之水”。淮南子,“以临方皇”。《札记》丕烈案:二“淮”字皆当作“湟”,形近之讹也。“徨”,“皇”、“湟”同字耳。
  “陂池”:[鲍本]书注:泽障曰陂,停水曰池。
  “左白台而右闾须”:[鲍本]皆美人。补曰:闾须,见荀子。
  “梁王称善相属”:[鲍本彪谓]:鲁,周公之后也,其教泽存焉。故齐仲孙湫曰,“犹秉周礼”。韩起亦云,“周礼尽在鲁矣”,仲尼氏作,縉绅先生萃焉。于是特为中国礼义之邦。观鲁君之所称说,则周、孔之泽深矣。举觴一时,而为天下万世之明戒,鲁君岂非贤君哉!补曰:“观鲁”至“深矣”二语,《大事记》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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