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汉语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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训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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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训诂学方法
训诂学是以研究词义为主的学科,因此,所谓训诂方法实际上就是解释词义的方法。训诂又是以古代书面语为怼象的,所谓词义一般也就是字义了。字有形、音、义三个方面,所以,训诂方法可以概括为形训、音训、义训三种。下面分别加以介绍。
一、形训
形训就是通过分析文字形体结构来解释字(词)义。这种训诂方法是由于汉字具有表意特点而产生的。
汉字是以象形为基础发展起来的一种语素音节文字,所以相当一部分汉字的字形和字义之间有著比较密切的联系,造字时所要体现的基本意义常常能在字的形体结构中体现出来。由于汉字具有这种义寄于形、见形知义的特点,因此古人就使用分析字形的方法来解释字义。
以形说义的方法早在春秋、战国时期的一些古籍中就已经出现。例如:
①夫文,止戈为武 (《左传·宣公十二年》)。
②于文,皿虫为蛊 (《左传·昭公元年》)。
例①是楚庄王藉分析字形来阐发“武”的“七德”,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说明自己在军事上的哲学观点,意谓停止干戈才算“武”。
例②是秦国医和藉分析字形来解释病因,意谓沉迷惑乱于某一事物则致病。可见,作者是藉分析字形来阐发某个观点的,带有政治目的或主观色彩,未必合乎造字时的本意。如“武”字,甲文、金文、小篆的字形一致,都是“从止从戈”,止即足趾,表示行走;戈即兵器。字形为挥戈前进,本义指征伐。《左传》作者对字的形体结构所做的分析,显然只是一种附会,其目的不是推求字的本义,因此不能算是真正的形训。对此,北齐颜之推早就做过批判:“《春秋说》以人十四心为德,《诗说》以二在天下为酉,《汉书》以贷泉为白水真人,《新论》以金昆为银,《国志》以天上有口为吴,《晋书》以黄头小人为恭,《宋书》以召刀为邵,《参同契》以人负告为造:如此之例,盖数术谬语,假藉依附,杂以戏笑耳。”(《颜氏家训·书证篇》)颜氏之后,这种情况也时有发生,应该注意。
系统地运用形训的方法推求字的本义,始于《说文解字》。例如:
(1)《玨部》:玨,二玉相合为一玨(jué)。
(2)《茻部》:莫,日且冥也,从日在茻(mǎng)中。
(3)《廾部》:弄,玩也,从廾(gǒng)持玉。
(4)《雥部》:集,群乌在木上也,从雥(zá)从木。
(5)《豊部》:豊(lǐ),行礼之器也,从豆,象形。
(6)《皿部》:盥,澡手也,从臼水临皿。《春秋传》:“奉匜(yí)沃盥。”
(7)《秝部》:兼,并也,从又持秝(lì)。兼持二禾,秉持一禾。
(8)《曲部》:曲,象器曲受物之形。
从以上各例句中可以看出,形训的特点就是在解说字义的同时还要说明字形,通过分析字形来说解字义。但是,由于文字记录的语言单位所表示的意义不同,因此,造字时就有难有易。在象形字、指事字、会意字中,一部分字所代表的意义能够直接从字的形体结构中体现出来,如例(1)至例(8),这样就可以直接运用形训,使释义与析字融为一体;一部分字的本义还不能直接体现在字的形体结构中,这就需要先说明字义,然后分析字形,使字形和字义的联系更加明显。形声字所代表的意义无法在字的形体结构中直接体现出来,因此也采用先释义后析形的方式来说解。例如:
(1)《言部》:谅,信也,从言京声。
(2)《页部》:颤,头不正也,从页亶声。
造字之初,本来是用一个形体来代表语言实际中存在的一个意义。但由于后人对字的形体结构理解不同,因此对它所表示的意义理解也不同;或者是对字的形体结构分析相同,但仍然不能确定它的意义,于是就产生了几种理解;或者是对字的形体结构的分析不同,但对它所体现的意义理解相同;或者是对字的形体结构有两种分析,于是对它所表示的意义就有了两种理解。例如:
(1)《半部》:胖,半体也,一曰广肉。从半从肉,半亦声。
(2)《爪部》:孚,卵孚也,从爪从子。一曰信也。
(3)《卜部》:贞,卜问也。从卜贝。贝以为贽。一曰鼎省声,京房所说。
(4)《华部》:毕,田网也。从田,从(bān)象形。或曰田声。
(5)《口部》:局,促也。从口在尺下复局之。一曰博所以行棋。象形。
(6)《丘部》:丘,土之高也,非人所为也。从北从一,一,地也。人居在丘南,故从北。中邦之居在昆仑东南。一曰四方高中央下为丘。象形。
以上情况说明,文字的形体结构只是造字时对字义的一种反映,它尽管在一定程度上体现了字义,但不能说明字的形体所体现的意义就完全等同于字的本义了。因此,还必须通过考核文献来检验字形的分析是否符合语言实际。只有这样,才能把对字的本义的理解建立在可靠的基础之上。
形训的目的是在于揭示字的本义。瞭解了字的本义,就可以探明字的引申义以及与本义无关的假藉义,这对于准确地瞭解和掌握字义是很有帮助的。
形训这种方法把字义和字形结合起来,能够使人见形知义。但是,在“六书”中可以直接应用形训方法说解字义的,主要是象形字、指事字和会意字。形声字的义符固然可以指示它的意义范畴,但是不能指明它的本义。因此,对于占汉字总数80%以上的形声字来说,形训的方法就有它的局限性了。所以,不能滥用因形说义的方法,否则就难免犯望文生义的毛病。
形训的作用既然是探求字的本义,那么就应当依据较古的文字形体来立论,这样才能说明表示某个词的字形当初为什么会如此写。如果仅凭藉小篆,拘泥于《说文》,有时也不会得到上正确的解释。如《说文·步部》:“歲(岁),木星也。从步,戌声。”许慎依据小篆字形,认为“歲(岁)”是形声字,它的本义指木星。这种解释不妥当①。“歲(岁)”甲骨文写作,省作、,金文作等,像用戊(斧)斩断人的双脚状。这是殷朝的用牲法,即肢解人和牛,用作祭品。卜辞中有“王又岁五臣于帝”“岁卅羌”“岁牛”等说法可作证明。后来这种野蛮的用牲法转化为祭祀名称了,大概是因为每年岁祭一次,所以也称年为岁(参见康殷《文字源流浅说》)。又如《说文,舁部》:“兴,起也,从舁从同,同力也。”许慎的释义是对的,但字形分析欠妥。“兴”,甲骨文作,商代金文作,象两人(或代表多人)共同抬起一件井栏来,以示兴起之意,所以应是从舁从井会意(参见康殷《文字源流浅说》)。可见,运用形训的方法在可能的条件下,还应该充分利用地下出土的新材料,以便更好地订正、补充或验证旧说,创立新说。
①本站注:经过长期会意、引申、借用,很多汉字最初的本义反而淡化或消失,往往被更加实用的新义取而代之,这是文字发展之必然。故而,《说文》的注释未必着眼于每一字的最初本义。〕
二、音训
音训也叫声训,即利用音同或音近的字来解释字(词)义。
使用音同音近的字解释词义的方法也早在春秋、战国的一些古籍中就出现了。例如:
(1)《周易·说卦》:乾,健也;坤,顺也;震,动也;坎,陷也;离,丽也;兑,说也。
(2)《论语·颜渊》:政者,正也。
(3)《孟子·滕文公上》:庠者,养也;校者,教也;序者,射也。
(4)《庄子·齐物论》:庸也者,用也;用也者,通也。
先秦时代的音训还具有偶发性,这种方法还没有自觉地被人们普遍使用。到了汉代音训开始盛行,董仲舒的《春秋繁露》、班固的《白虎通义》以及一些纬书,都大量地使用音训的方法解释词语。训诂学家在自己的著作里也常常使用这种方法来解释词义。《尔雅》《说文》《方言》中都有不少音训资料。例如:
(1)《春秋繁露·深察名号》:民者,瞑也。
(2)《白虎通义·号》:霸者,伯也。
(3)《尔雅·释诂》:古,故也。
(4)《说文·户部》:户,护也。
(5)《方言》:怛,痛也。
到了东汉末年,音训资料已经相当丰富,于是就产生了带有总结性的音训著作《释名》。
在汉代及以后的注疏中,利用音训来解释词义的现象更是屡见不鲜。例如:
(1)《诗·曹风·候人》:维鹈在梁,不濡其咮。──《毛亨传》:咮(zhòu),喙也。
(2)《诗·大雅·民劳》:戎虽小子,而式弘大。──《郑玄笺》:戎犹女也。
(3)《吕氏春秋·达郁》:国郁处久,则百恶并起而万灾丛至矣。高诱注:丛,聚也。
(4)《左传·僖公二十二年》:勍敌之人,隘而不列,天赞我也。杜预注:勍(qíng),强也。
(5)《史记·老子韩非列传》:宽则宠名誉之人,急则用介胄之士。张守节正义:介,甲也。胄,兜鍪也。
(6)《论语·学而》: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朱熹集注:学之为言效也。
使用音训的方法解释词义时,主要有以下三种方式:
第一,利用同声符的形声字训释。例如:
(1)《诗经·召南·小星》: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毛亨传》:寔,是也。
(2)《诗经·周南·兔罝》:赳赳武夫,公侯干城。──《毛亨传》:干,扞也。
(3)《诗经·秦风·小戎》:小戎俴(jiàn)收,五楘(mù)梁辀(zhōu)。──《毛亨传》:楘,浅也。
(4)《诗经·大雅·瞻卬》:天何以刺?何神不富? ──《毛亨传》:富,福也。
例(1)是用声符字训释形声字。例(2)是用形声字训释声符字。例(3)(4)是用同声符形声字相训释。
第二,利用音同音近字训释。例如:
(1)《说文·耳部》:联,连也。
(2)《诗经,豳风·七月》: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毛亨传》:疆,竟也。
(3)《尔雅·释言》:颠,顶也。
(4)《尔雅·释言》:樊,藩也。
(5)《广雅·释言》:忍,耐也。
(6)《诗经·陈风·宛丘》:无冬无夏,值其鹭羽。──《毛亨传》:值,持也。
例(1)例(2)是用同音字训释。例(1)的“联”和“连”同音,都是元部来母平声字。例(2)的“疆”和“竟”双声迭韵,都是阳部见母字。例(3)例(4)是用音近字训释。例(3)用声纽相同、韵部相近的字训释:“颠”和“顶”端母双声;例(4)用韵部相同、声纽相近的字训释:“樊”和“藩”元部迭韵、并帮旁纽。例(5)(6)是用音转字训释,例(5)的“忍”和“耐”韵母文之通转,声母日泥邻纽;例(6)的“值”和“持”韵母职之对转、声母章定邻组。
第三,利用字形相同、读音相同或相近的字训释,即同字相训。例如:
(1)《周易·序卦》:蒙者,蒙也。
(2)《诗经·大序》:风,风也。
(3)《释名·释宫室》:观,观也。
在这种情况下,被释字一般是名词,往往有特定的意义;训释字一般是动词,通常是常用义。第一个例子的前一个“蒙”是卦名,后一个“蒙”是蒙昧的意思。两个“蒙”字读音相同。第二个例子的前一个“风”是指《诗经》的一种文体,即风、雅、颂的“风”,后一个“风”是风化、鼓动的意思,读去声。第三个例子的前一个“观”是指宫墙大门(阙)上两旁高大的建筑物,读去声;后一个“观”是观看的意思。这种音训虽然训释字和被释字字形相同,但这两个字的意义不同,有时读音也稍有差别。
以上所举例句可以证明,音训就是通过训释字与被释字在语音上的联系来解释词义的一种方法。它的实质是指用约定俗成的声音与意义的关系去解释书面语言所记录的口头语言与意义的联系。关于这一点,王国维曾说,把音训的被释字看作记录古人语言的一个符号,它只是个字而不表音,把训释字看成是注解人选用的一个口头语言的符号,它只表音而不表形。音训就是根据训释字的读音,取口头语言所表示的词义来比附古音,证明古义。如“户,护也。”“户”是古人记录语言的一个书写符号,我们仅仅把它看作是一个字,这个字的读音和意义是什么呢?就是“护”。我们把“护”当成一个只表音的口头语言的符号,用“护”的音义来比附“户”的音义。
音训的作用主要有两种,一是推求语源,二是说明通假。
三、义训
义训就是不藉助于字形和字音,直接来解释或说明词的含义。这种方法在训诂著作中使用最广泛。
从义训形式上的表述方式来看,可以分为“直训”和“陈说”两大类。
(一)直训 直接用一个词来解释另外一个词。其形式为“A,B也。”例如:
(1)《尚书·尧典》:允釐百工,庶绩咸熙。──《孔安国传》:允,信;釐,治;工,官;绩,功;咸,皆;熙。广也。
(2)《诗·豳风·七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毛亨传》:卒,终也。
(3)《尔雅·释言》:“集,会也。”
(4)《说文·一部》:“元,始也。”
直训除了这种基本形式外,还有几种不同变体。
1、同训
用同一个词来解释两个以上的同义词。其形式为“A,B,C也。”或“A,B,C,D……,N也。”例如:
(1)《尔雅·释言》:征、迈,行也。
(2)《广雅·释诂》:邈、逷、𨑥、离,釗、旷、云、极、辽、遥、迂、夐、超、踰、逴、越、祖、毖、征、遾、高、荒、裔,远也。
(3)《广雅·释训》:拳拳、区区、款款,爱也。
同训时,用作训释词的一般都是这组同义词中最有代表性、最能表示全组各个词共同意义的常用词。《尔雅》和《广雅》的前三篇绝大多数都是按照这种形式编排的。在古书注解中不易出现这种形式,这是因为被解释的一句话中很难有两个以上的同义词同时需要训释。但是在不同的篇章中,就有可能用同一个词去解释两个以上的同义词。下面以《毛传》为例加以说明:
(4)《诗·秦风·权舆》:不承权舆。传:权舆,始也。《豳风·七月》:殆及公子同归。传:殆,始也。《大雅·生民》:以归肇祀。传:肇,始也。《既醉》:令终有俶。传:俶,始也。《周颂·昊天有成命》:夙夜基命宥密。传:基,始也。《载见》:载见辟王。传:载,始也。《访落》:访予落止。传:落,始也。《鲁颂·駉》:思马斯作。传:作,始也。
以上《毛传》,如果分别来看,则是直训;如果联系起来看,也是同训,即权舆、殆、肇、俶、基、载、落、作,始也。因此我们把同训看作直训的变体。以下(2)(3)(4)中的例(三)类此。
2、互训
用两个同义词互相解释。其形式为“A,B也;B,A也。”例如:
(1)《尔雅·释宫》:宫谓之室,室谓之宫。
(2)《说文·口部》:呻,吟也。又:吟,呻也。
(3)《诗·召南·采蘩》:于以采蘩?于沼于沚。──《毛亨传》:沚,渚也。
《大雅·凫鹥》:凫鹥在渚,公尸来燕来处。──《毛亨传》:渚,沚也。
3、递训
用几个同义词辗转解释。其形式为“A,B也;B,C也;C,D也。”例如:
(1)《诗经·周南·芣苢》:“采采芣苢,薄言采之。──《毛亨传》:芣苢,马舄;马舄,车前也。
(2)《尔雅·释言》:速,征也;征,召也。
(3)《诗经·小雅·常棣》:每有良朋,烝也无戎。──《毛亨传》:烝,填也。
《大雅·桑柔》:不殄心忧,仓兄填兮。──《毛亨传》:填,久也。
4、歧训
一个词有几个不同的解释。其形式为“A,B也;A,C也;A,D也。”例如:
(1)《尔雅·释言》:祺,祥也;祺,吉也。
(2)《广雅·释言》:将,且也;将,请也;将,帅也。
(3)《诗经·秦风·小戎》:厌厌良人,秩秩德音。──《毛亨传》:秩秩,有知也。
《小雅·斯干》:秩秩斯干,幽幽南山。──《毛亨传》:秩秩,流行也。
《巧言》:秩秩大猷,圣人莫之。──《毛亨传》:秩秩,进知也。
《宾之初筵》:宾之初筵,左右秩秩。──《毛亨传》:秩秩然肃静也。
《大雅·假乐》:威仪抑抑,德音秩秩。──《毛亨传》:秩秩,有常也。
总起来说,同训、互训、递训、歧训的内部形式都是直训,即用同义词相释的方式解释词义。如果进一步来考察,同训、互训、递训和歧训又不尽相同。前者是用一个词解释一个或一组同义词,不仅训释词和被释词之间是同义关系,而且被释词之间在该义项上也是同义关系。如同训,A,B……N也,即A=B……=N。后者实际上是解释多义词,即同一个词有几种不同的意义,这些不同的意义之间不具有同义关系。
直训简单明瞭,可以使人一目了然,所以直训一直是一种主要的释义方式。但是这种方式也有它的缺陷。如果我们对训释词感到生疏的话,那么被释词的词义仍然无从理解;另外,语言中的词意义完全相同的很少,所谓同义一般都是近义,因此也就不容易揭示出被释词的词义特点;再有,训释词又往往是个多义词,究竟取它的哪种意义,有时并不明确,而且还容易引起误解。例如《尔雅·释诂》:“台、朕、赉、畀、卜、阳、予也。”这一条是以“予”的两种不同的意义分别解释两组意义不同而排在一起的被释词,其中的“台”“朕”“阳”为予我之予(第一人称代词),“赉”“畀”“卜”为赐予之予(动词),这种现象旧称二义同条。
(二)陈说 直接对词语所表示的事物加以陈述和说明。
陈说又可分为义界、描写、比拟、类别等形式。
1、义界
也叫界说,就是用下定义的方式表述词语的含义。例如:
(1)《诗经·周南·卷耳》: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毛亨传》:崔嵬,土山之戴石者。
(2)《诗经·魏风·伐檀》:河水清且涟猗。──《毛亨传》:风行水成文曰涟。
(3)《尔雅·释亲》:男子谓姊妹之子为出。女子谓晜弟之子为姪。谓出之子为离孙。谓姪之子为归孙。女子之子为外孙。
使用义界方式解释词语,其优点是能够比较准确、简练地表述词所指的内容及其意义的本质或属性,对某些抽象的词尤其方便。但是它只能说明词义的主要特点,而不能概括词的全部意义。
2、描写
对词所表示的事物的形状、性能等加以描写。例如:
(1)《尔雅·释兽》:狒狒,如人,被发,迅走,食人。
(2)《尔雅·释兽》:鼫鼠。郭璞注:形如大鼠,头似兔,尾有毛,青黄色,好在田中食粟豆。
(3)《诗经·魏风·陟岵》:陟彼岵兮,瞻望父兮。陟彼屺兮,瞻望母兮。──《毛亨传》:山无草木曰岵,山有草木曰屺。
3、比拟
把两种以上类似的事物加以比较,通过对比来说明相近或相关的词。例如:
(1)《尔雅·释木》:枞,松叶柏身;桧,柏叶松身。
(2)《尔雅·释兽》:兕,似牛;犀,似豕。
(3)《诗经·大雅·灵台》:于乐辟雍。──《毛亨传》:水旋丘如璧曰辟雍,以节观者。〔孔颖达疏〕:水旋丘如璧者,璧体圆而内有孔,此水亦圆而内有地,犹如璧然……
描写和比拟的方式多用于解释名物,特别是动植物的名称。这两种方式的特点是说解形象性强,能使人在联想中对被释词有具体形象的认识。但是它们往往不能全面地概括事物的特征,描写也难以精确,而且难于解释抽象概念。
4、类别
指明类属或属中求别。例如:
(1)《诗·周南·卷耳》:采采卷耳,不盈顷筐。──《毛亨传》:顷筐,畚属。
(2)《尔雅·释鸟》:鸢,鸟丑。
(3)《说文·禾部》:稗,禾别也。
例(1)(2)是指明类属,例(3)是属中求别。用这种方式解释词,一般都很笼统粗疏。
以上是从义训形式上的表述方式来分析的,如果从义训内容上的表述方式来看,大致可以分为以下几方面:
◎以今字释古字。例如:
(1)《诗经·邶风·静女》:彤管有炜,说怿女美。郑笺:说怿当作说释。段玉裁《说文解字注》:说悦、释怿,皆古今字。
(2)《诗经·小雅·鹿鸣》: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傚。郑笺:视,古示字也。
(三)《诗经·商颂·殷武》:罙入其阻,裒荆之旅。──《毛亨传》:罙,深也。
◎以今名释古名。例如:
(1)《诗经·卫风·硕人》:领如蝤蛴。──《毛亨传》:领,颈也。
(2)《诗经·小雅·采菽》:采菽采菽,筐之筥之。郑笺:菽,大豆也。
(3)《诗经·周颂·振鹭》:振鹭于飞,于彼西雍。──《毛亨传》:鹭,白鸟也。段玉裁《说文解字注》:汉人谓鹭为白鸟也。
◎以今字之义释古字之义。例如:
(一)《诗经·大雅·崧高》:因是谢人,以作尔庸。──《毛亨传》:庸,城也。
《大雅·皇矣》:以尔钩援,与尔临冲,以伐崇墉。──《毛亨传》:墉,城也。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庸、墉古今字也。
(二)《诗·小雅·南山有台》:南山有台,北山有莱。──《毛亨传》:台,夫须也。〔孔颖达引〕:陆玑《疏》云:“旧说夫须,莎草也,可为蓑笠。”台即今文之苔。
(三)《诗·大雅·抑》:用戒戎作,用逷蛮方。──《毛亨传》:逷,远也。《说文·辵部》:逖,远也。逷,古文逖。
◎以本字之义释藉字。例如:
(1)《诗经·卫风·淇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毛亨传》:奥,隈也。《说文·阜部》:隩,水隈厓也。段玉裁注:《毛诗》:“瞻彼淇奥。”《传》曰:“奥,隈也。”奥者,隩之假藉字也。
(2)《诗经·小雅·采芑》:路车有奭。──《毛亨传》:奭,赤貌。段玉裁曰:此当作赫。《说文·赤部》:赫,火赤皃。按据段玉裁之说:“奭”是“赫”的假藉字。
(3)《诗经·大雅·假乐》:不解于位,民之攸墍。──《毛亨传》:墍,息也。《说文·口部》:呬,东夷谓息为呬。段玉裁注:墍不训息,此正谓墍即呬之假藉。
◎以今义释古义。例如:
(1)《诗经·鄘风·墙有茨》:墙有茨,不可襄也。──《毛亨传》:襄,除也。《说文·衣部》:汉令,解衣耕谓之襄。段玉裁注:此襄字所以从衣之本义,惟见于汉令也。引申之为除去。
(2)《诗经·郑风·女曰鸡鸣》:弋言加之,与子宜之。──《毛亨传》:宜,肴也。按:据甲骨金文,宜字象屋内砧板上有肉之形,其本义当为屋内有肉,引申为吃肉。
(3)《诗经·小雅·正月》:民今方殆,视天梦梦。──《毛亨传》:王者为乱梦梦然。
《尔雅·释言》:梦梦,乱也。──《说文·夕部》:梦,不明也。段玉裁注:按故训释为不明者,由不明而乱也。
◎以通语释方言。例如:
(1)《诗经·小雅·采绿》:五日为期,六日不詹。──《毛亨传》:詹,至也。《方言》卷一:詹,至也。楚语也。
(2)《诗经·大雅·緜》捄之陾陾,度之薨薨。──《毛亨传》:度,居也。《方言》卷三:度,居也。东齐、海、岱之间或曰度。
(3)《诗经·小雅·渐渐之石》:有豕白蹢,烝涉波矣。──《毛亨传》:豕,猪也。《方言》卷八:猪,关东或谓之彘,或谓之豕。
◎爆以共名释别名。例如:
(1)《诗经·唐风·采苓》:采苓采苓,首阳之巅。──《毛亨传》:首阳,山名也。
(2)《诗经·陈风·防有鹊巢》:防有鹊巢,邛有旨苕。──《毛亨传》:苕,草也。《说文·艸部》:苕,草也。
(3)《诗经·豳风·东山》:蜎蜎者蠋,烝在桑野。──《毛亨传》:蠋,桑虫也。
◎以别名释共名。例如:
(1)《诗经·邶风·谷风》:采葑采菲,无以下体。──《毛亨传》:下体,根茎也。
(2)《诗经·大雅·烝民》:王命仲山甫,城彼东方。──《毛亨传》:东方,齐也。
(3)《诗经·鲁颂·閟宫》:路寝孔硕,新庙奕奕。──《毛亨传》:新庙,闵公庙也。
使用义训时,不论是形式上的还是内容上的表述方式,以及它们内部的不同形式并非都能截然分开,往往综合运用,互相补充。
以上我们介绍了形训、音训、义训三种方法。这三种方法各有利弊,因此,在训诂实践中这三种方法往往是交互使用或同时并举的。从上述三种训诂方法来看,形训是以形说义,即通过分析字形来确定词的本义;音训是因声求义,即通过语音来探求词的本源或说明词的通假。那么,义训的特点是什么呢?义训中的“陈说”是直接对词所表示的意义进行说明或描写比拟,而“直训”则是直接用一个词解释另外一个词。直训时所作的解释一般不是词的本义,而是词在使用过程中表现的特定意义,大多数情况都是
引申义。实际上直训的特点是“据文证义”,即通过上下文的意思来确定词义。但是以形说义或因声求义时又都离不开直陈词义的方法,往往要靠它在解释中起联系作用。由此说来,直陈词义是训诂的基础,形训、音训和义训并不是平列的三种训诂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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