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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诗词集

之一

作者·毛泽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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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古·天井

1906年

天井四四方,周围是高墙。
清清见卵石,小鱼囿中央。
只喝井里水,永远养不长。

  【注释】
  乃私塾先生毛宇居指天井为题罚其而作。时值一九〇六年秋,毛泽东年方十三岁。
  五古:五言古诗的简称。每句五个字,句数不限,偶句押韵,首句可押可不押,可以换韵,不像五律那样讲究平仄对仗。
  囿[yòu]:局限,被限制,圈养。

 


七绝·咏蛙

1906年秋

独坐池塘如虎踞,绿杨树下养精神。
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注释】
  此诗乃十三岁时即兴改前人作品咏作。时值一九〇六年秋。
  虎踞:像老虎一样蹲式。语出成语龙盘虎踞,汉朝刘胜《文本赋》:“条枝摧折,既剥且刊,见其文章,或如龙盘虎踞,复似鸾集凤翔。”

 


七绝·改西乡隆盛诗赠父

1909年

孩儿立志出乡关,学不成名誓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无处不青山!

  【注释】
  此诗作于一九〇九年,离家赴湘乡县立东山高等小学求学前夕。
  桑梓[sāng zǐ]:即桑树和梓树。古人喜欢于居舍前后栽种桑树和梓树,后来便习惯用桑梓比喻祖居之地,又喻指故乡。
  乡关:即家乡。
  西乡隆盛:日本明治维新时期的著名武将,曾作有《锵东游题壁二首》:
  ﹙其一﹚二十七年云水身,又寻师友向三津。儿乌反哺应无日,忍别北堂垂白亲。
  ﹙其二﹚男儿立志出乡关,学若无成不复还。埋骨何须坟墓地,人间到处有青山。

 


五古·挽易昌陶(易咏畦)

1915年5月

去去思君深,思君君不来。
愁杀芳年友,悲叹有余哀。
衡阳雁声彻,湘滨春溜回。
感物念所欢,踯躅南城隈。
城隈草萋萋,涔泪侵双题。
采采余孤景,日落衡云西。
方期沆瀁游,零落匪所思。
永诀从今始,午夜惊鸣鸡。
鸣鸡一声唱,汗漫东皋上。
冉冉望君来,握手珠眶涨。
关山蹇骥足,飞飙拂灵帐。
我怀郁如焚,放歌倚列嶂。
列嶂青且茜,愿言试长剑。
东海有岛夷,北山尽仇怨。
荡涤谁氏子,安得辞浮贱。
子期竟早亡,牙琴从此绝。
琴绝最伤情,朱华春不荣。
后来有千日,谁与共平生?
望灵荐杯酒,惨淡看铭旌。
惆怅中何寄,江天水一泓。

  【注释】
  这首诗歌作者抄录在一九一五年六月二十五日致湘生的信中。随信最早发表在湖南出版社一九九〇年七月版《毛泽东早期文稿》。
  易昌陶:名咏畦,湖南衡山人。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校学生,与毛泽东同班。一九一五年三月病死家中,五月二十三日学校为他开追悼会。毛泽东在致湘生(生平不详)信中说:“同学易昌陶君病死,君工书善文,与弟甚厚,死殊可惜。校中追悼,吾挽以诗,乞为斧正。”
  去去:越去越远。汉代《别诗》四首(旧作苏武诗)其三:“参辰皆已没,去去从此辞。”
  衡阳雁声彻:湖南衡阳有回雁峰,相传雁不过此峰。雁声响彻衡阳,比喻思友悲叹的深切。
  春溜[liù 音六]:即春水。
  踯躅南城隈:踯躅[zhízhú 音直烛],徘徊。南城隈[wēi 音威],南城墙弯曲处。
  涔泪:不断流下的泪。涔[cén 音岑]:汗、泪、水等不断渗流的样子。
  采采余孤景:采采,盛貌,众多。馀,剩下。孤景[yǐng 音影],同孤影,这里指作者。
  日落衡云西:衡云,衡山上的云烟。衡山在长沙之南,这里“衡”指长沙之西属衡山七十二峰的岳麓山。
  沆瀁[hàng yǎng]:犹汪洋,水深广的样子。左思《吴都赋》:“澒溶沆瀁,莫测其深,莫究其广。”
  零落匪所思:零落,这里以草木凋零比喻人的死去。匪,同非。
  汗漫东皋上:汗漫,本义是漫无边际,这里指漫步。东皋[gāo 音高],泛指田野或高地。
  关山蹇骥足:关隘山川阻碍良马的奔跑。骥足,比喻俊逸的人才。蹇[jiǎn 音简]:困碍。
  茜[qiàn 音欠]:深红色。
  岛夷:古代指分布在我国东部沿海及附近岛屿的民族。这里借指日本。
  北山尽仇怨:北方群山间有仇视我们的国家,这里指沙皇俄国。
  子期竟早亡,牙琴从此绝:《吕氏春秋·本味》称,伯牙弹琴,钟子期听了,完全懂得伯牙琴曲的意境。钟子期死,伯牙碎琴绝弦,终生不再弹琴。
  铭旌:灵柩前的旗幡。
  泓[hóng 音宏]:水深的样子,这里以“水一泓”比喻深情。

 


五 律

1915年冬

共泛朱张渡,层冰涨橘汀。
鸟啼枫径寂,木落翠微冥。
攀险呼俦侣,盘空识健翎。
赫曦联韵在,千载德犹馨。

  【注释】
  源于1980年第2期《湘江文艺》罗章龙文章。
  朱张渡:湖南地名,旧时长沙设立在湘江边的古渡口之一,位于原六铺街江畔、白沙路路口。渡口在湘江两岸各有一牌坊,东岸为“文津”,西岸为“道岸”。朱张渡名称的由来是为了纪念宋代两位理学大师朱熹、张栻,他们在“朱张会讲”时经常在此渡口乘船往来,众多学子求学问道也多经过这个渡口,遂成一时之盛。
  橘汀:桔子洲,汀,水边的小洲。 翠微:喻指青翠的高山。 俦侣:同伴,朋友。 赫曦:赫曦台,在岳麓书院。 联韵:朱、张登岳麓山的联句。

 


杂言诗·游泳启事

1915年夏

铁路之旁兮,水面汪洋。
深浅合度兮,生命无妨。
凡我同志兮,携手同行。
晚餐之后兮,游泳一场。

  【注释】
  此诗作于一九一五年夏日,就学于湖南省立第一师范之时。召集同学傍晚游泳,启事以骚体趣成。
 


七古·送纵宇一郎东行

1918年4月

云开衡岳积阴止,天马凤凰春树里。
年少峥嵘屈贾才,山川奇气曾钟此。
君行吾为发浩歌,鲲鹏击浪从兹始。
洞庭湘水涨连天,艟艨巨舰直东指。
无端散出一天愁,幸被东风吹万里。
丈夫何事足萦怀,要将宇宙看稊米。
沧海横流安足虑,世事纷纭从君理。
管却自家身与心,胸中日月常新美。
名世于今五百年,诸公碌碌皆余子。
平浪宫前友谊多,崇明对马衣带水。
东瀛濯剑有书还,我返自崖君去矣。

  【注释】
  这首诗最早非正式地发表在一九七九年《党史研究资料》。

  七古:七言古诗。每句七个字,句数不限,偶句押韵,首句可押可不押,不像七律那样讲究平仄对仗。
  纵宇一郎东行:纵宇一郎,罗章龙在一九一五年同毛泽东初次通信时,就已用过的化名。一九一八年四月,罗去日本临行前,新民学会在长沙北门外的平浪宫聚餐,为他饯行。毛泽东用“二十八画生”的笔名写了这首诗送行。罗到上海恰好碰上五月七日(一九一五年日本政府向袁世凯政府提出最后通牒的日子,限期要袁答复承认日本旨在独占中国的“二十一条”),当时日本政府警察侮辱、殴打中国的爱国留学生,迫使他们回国。罗因此没有去日本。罗章龙(一八九六~一九九五),湖南浏阳人。一九二一年加入中国共产党,一九三一年被开除出党。后历任河南大学、西北联合大学、湖南大学等校教授。曾任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全国委员会委员。
  天马凤凰:指岳麓山东南、湘江之西的两座毗邻的小山。
  屈贾:战国时楚国屈原,汉代贾谊,皆极有才华。
  钟:聚集。古人称山川灵秀之气所聚集,便产生人才。
  艟艨[chōng méng]:通作“艨艟”,战舰。此指轮船。
  宇宙看稊米:把世事看作平常。稊[ 音题],草名,结实如小米。稊米,形容小。
  世事纷纭从君理:据罗章龙说,作者原诗如此。一九七九年罗在《回忆新民学会(由湖南到北京)》一文中第一次提供本诗时,觉得有负故人厚望,改作“世事纷纭何足理”。后来他曾表示恢复原诗句。
  名世于今五百年:名世,著名于世。《孟子·公孙丑下》:“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
  诸公碌碌皆余子:诸公,指当时的当权人物。碌碌,平庸。《后汉书·祢衡传》:“常称曰:‘大儿孔文举,小儿杨德祖。余子碌碌,莫足数也。’”余子,其余的人。
  崇明对马衣带水:长江口的崇明岛和日本的对马岛,相隔只一衣带宽的水。 据《南史·陈后主纪》记载,隋文帝说隋和陈只隔“一衣带水”,把长江比做一条衣带。
  东瀛[yíng 音营]:东海,后也指日本。
  我返自崖君去矣:《庄子·山木》:“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君自此远矣!” 此句中“反”,通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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