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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
刘亮采
闻济南怀利仁言：刘公亮采<1>，狐之后身也。初，太翁居南山<2>，有叟造其庐，自言胡姓。问所居，曰：“只在此山中。闲处人少，惟我两人，可与数晨夕<3>，故来相拜识。”因与接谈，词旨便利<4>，悦之。治酒相欢，醺而去。越日复来，愈益款厚。刘云：“自蒙下交，分即最深<5>。但不识家何里，焉所问兴居<6>？”胡曰：“不敢讳，实山中之老狐也。与若有夙因，故敢内交门下<7>。固不能为君福，亦不敢为君祸<8>，幸相信勿骇。”刘亦不疑，更相契重<9>。即叙年齿，胡作兄，往来如昆季<10>。有小休咎，亦以告。
时刘乏嗣，叟忽云：“公勿忧，我当为君后。”刘讶其言怪。胡曰：“仆算数已尽<11>，投生有期矣。与其他适，何如生故人家？”刘曰：“仙寿万年，何遂及此？”叟摇首云，“非汝所知。”遂去。夜果梦叟来，曰：“我今至矣。”既醒，夫人生男，是为刘公。公既长，身短，言词敏谐，绝类胡<12>。少有才名，壬辰成进士<13>；为人任侠，急人之急。以故，秦、楚、燕、赵之客趾错于门<14>，货酒卖饼者门前成市焉。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1>刘公亮采：刘亮采，字公严，历城（今济南市）人。明万历壬辰进士。宫至户部主事。辞官后，隐居灵岩。工诗，善书画，通音律，著名当时。据说他个子矮小，性情诙谐，嬉笑怒骂皆成文章。详见《历城县志》、《济南府志》。
<2>太翁：此谓刘亮采之父。
<3>数［shuò
朔］晨夕：谓朝夕相处在一起。陶渊明《移居二首》之一.“闻多素心人，乐与数晨夕。”
<4>词旨：谓言词意趣。便利：通畅利索。
<5>分［fèn 奋］：情分。
<6>焉：怎。问兴居：请安问好。兴居，犹起居。
<7>内交：纳交，犹结交。内，同“纳”。
<8>固不能为君福，亦不敢为君祸：此据铸雪斋抄本，“君”原作“翁”。
<9>契重：投合珍重。
<10>昆季：犹昆仲，兄弟之谓。
<11>数已尽：意即到了死期。数，命数。
<12>绝类胡：十分与胡类似。
<13>壬辰：指明神宗万历二十年（1592）。
<14>趾错于门：谓纷纷投其门下。趾错：足踏交错，形容来人之多。趾，引申为足。“货酒卖饼者门前成市焉”：谓由于门户来往人多，小商小贩纷纷过来摆摊，这里也就成了市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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