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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仇大娘·译文

原著/〔清〕蒲松龄 译文/繁星 2023年11月28日 繁星读书网

 

  仇仲,晋地人,但忘记了具体住在何郡何县。赶上地方兵乱,他被匪寇掠了去。他有两个儿子,分别叫仇福与仇禄,都还年幼;继室邵氏,抚养着这一对孤儿,所幸家中遗产尚能赖以维持温饱。然而连年赶上灾荒,加之被地方豪强们欺凌,以致于生活难以为继。仇仲的叔叔叫尚廉,以为邵氏改嫁有利可图,屡屡劝说邵氏出门另嫁,然而邵氏却志坚不移。仇尚廉暗中与一大户人家签下契约,欲强迫邵氏改嫁;关节都疏通好了,而他人对此事毫无知晓。

  乡间有个叫魏名的,一贯奸猾狡诈,素来与仇仲家不相容,事事都想着陷害他们。此次借邵氏寡居之机,伪造谣言,以此进行毁誉侮辱。那个大户人家听说后,厌恶邵氏不守妇德,契约之事便作罢了。久而久之,仇尚廉的阴谋与外界的流言蜚语,渐为邵氏耳闻,她冤气凝结于胸,朝夕堕泪,竟然四肢渐渐失去知觉,瘫痪于床榻之上。

  长子仇福刚刚十六岁,因家中无人缝缝补补,便急忙为他完成了婚事。媳妇是秀才姜屺瞻的女儿,颇有贤惠能干之名,家中百事都仰赖着她来掌管打理。由此一来,家中用度渐有充裕,仍旧让次子仇禄随从塾师就读。魏某妒忌他们,然而表面却和善相处,经常招唤仇福过去饮酒,仇福竟把魏某视为心腹之交。魏某趁机告诉他说:“尊堂大人因病而废,不能管理家人的生产劳作;兄弟坐吃现成的,家中事什么都不做。你们这样贤惠的夫妇,为何要甘做牛马呢?而且,弟弟买媳妇时,将要耗费一大笔金钱。为君着想,不如早早分家,则穷的是弟弟,富的是哥哥了。”仇福归来,与媳妇进行谋算,遭到了媳妇的呵斥。架不住魏某日常闲话的侵蚀,仇福被迷惑了,直接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母亲。母亲大怒,损骂了他一顿。仇福越加怨恨了,于是把家中的钱粮视作他人的财物而随意挥霍。魏某又乘机诱导他去赌博,使家中米仓渐渐掏空。媳妇知道了却不敢言语,等到绝粮了,惊恐的母亲追问她,才告以实情。母亲感到愤怒,而又无可奈何,于是只好分家。幸而姜女贤惠,早晚间为婆母生火做饭,伺奉一如平日。仇福分完了家,更加无所顾忌,大肆淫赌。数月间,田产家业尽都被用于偿还玩耍欠债了,而母亲与妻子却都不知晓。仇福用于玩耍的资财已经罄尽,无计可施,因而签下契约,想典押妻子贷款,但愁的是没有接手的下家。

  县城中有个号称赵阎罗的,原本是个漏网的大盗,当下独霸一乡,根本不担心仇福会食言变卦,大方地借钱给了他。仇福拿着钱去了,数日工夫就又输光了。他心下犹豫,想要背弃契约。赵某横眉怒目相加,仇福害怕了,只好诳来妻子,交给了他。魏某得知后心中暗喜,又急忙跑到姜家报信儿,实为彻底搞垮仇家。姜家一怒之下,告上县衙。仇福很是害怕,逃走了。

  姜女来到赵家后,才明白被自己的男人给卖了,大哭起来,只想着寻死。赵某最初哄劝她,见她不听,随后加以威胁逼迫,未料她越加斥骂起来。赵某大怒,鞭打了她。姜女始终不肯屈服,因而拔下头簪自刺咽喉;当急忙阻止时,簪子已刺透食管,鲜血溢出。赵某赶紧用块布裹住她的脖子,寄望于从缓再使其屈服。次日,县衙发来传票,赵某全然不以为意。县令查验到姜女伤势严重,命人对赵某施以杖刑,衙隶们却相互看着不敢动手。县令久闻赵某横蛮暴虐,至此更加确信了,大怒之下,招唤家丁出来,赵某当庭毙命。姜家于是将女儿抬回。

  自从姜家报官立案,继室邵氏才得知仇福不走正道,一时号啕大哭,几乎绝命,默然中病情又加重了。仇禄当年十五岁,孤孤单单,没个可以倚靠之人。

  先是,仇仲前妻所生女儿名叫大娘,已远嫁到外郡,其性情刚毅勇猛。她每次回娘家探亲,若馈赠的东西不满意,就会与父母失和,往往带着气愤离去。仇仲因此对她怀有怒气,又加之道路遥远,也就数年没有探问过她了。这次邵氏病势垂危,魏某想把大娘招过来,引起家庭纷争。正好有个做买卖的,与仇大娘同乡,便托其捎信儿给了大娘,并示意她,娘家有利可图。

  过了几天,仇大娘果然带着小儿子来了。进了门,见年幼的弟弟伺奉着病重的母亲,一番惨淡景象,不禁伤感起来。因而问起兄弟仇福,小弟仇禄把情况详细告诉了她。大娘一听,立时气哽咽喉,说道:“家中没有大人,便任人欺凌到这种地步!我们家的田产,那些贼人凭什么都给诳了去!”说罢,下了厨房,生火做饭,先伺奉母亲吃好,然后招呼小弟及儿子来吃。饭后,大娘忿然而出,到县衙投下状子,状告那些赌徒们。众赌徒害怕了,集凑银子来贿赂大娘。大娘收下银子,却仍然状告他们。县令拘押了某甲、某乙等人,各加刑杖责罚,而田产之事却置之不问。大娘气愤不已,率领儿子去了郡府告状。

  郡守大人最恨赌博之徒。仇大娘极力陈述了家中孤苦,以及众恶徒设局欺骗情由,其神情与言辞可谓慷慨坦荡。郡守大人为之感动,判令地方知县追缴田产给原主,但仍要惩罚仇福,以警示不务正业之人。大娘归来后,地方知县奉令督办,于是仇仲家故有的田产尽数得以返还。

  大娘当时已守寡多年,就此打发小儿子归返自家,且嘱咐他跟随兄长操持家业,不得再回来。大娘由此住在继母家里,养母教弟,内外打理得有条不紊。母亲大感欣慰,病情也渐有好转,便把家中事务尽都委托给了大娘。当乡间街里的豪强们,稍有欺凌行为,大娘便手握利刃登上门来,侃侃争论,结果没有不服的。居住了一年多,家中田产日益增加,并时常购买一些药材和珍馐美味,馈赠给姜女。又见仇禄渐渐长成,频频嘱托媒人为他物色媳妇。魏某此时告诉人们说:“仇家产业,已经全都属于大娘,恐怕将来归不回来了。”人们都信了,故而没有人肯和仇家谈婚论嫁。

  有位范公子,叫范文,家中有个远近闻名的大园子,为晋地首屈一指。园中有名贵花草夹路,直通内宅。曾有一人不了解园中情况而误入其内,正值公子摆设家宴,一怒之下,将他当作盗贼抓了起来,几乎被棍杖打死。

  正当清明之日,仇禄从塾师那里放学归来,魏某便勾引着他游逛,去了范家园所。这家园丁曾与魏某有旧交,便放他们入园,遍遊花亭水榭。不一会儿,到了一个去处,溪水汹涌,有画桥朱栏,通向一面漆色大门;遥望门内,繁花如锦,应是范公子的内宅。魏某诓骗仇禄道:“请君先进去,我正好想方便一下。”仇禄信了他,顺着桥进入漆门,到了一个院落,听到有女子的笑声。正停步间,一个婢女出来,窥见仇禄,随即转身而返。仇禄这才吓得赶紧跑。不一会儿,范公子出来了,吆喝家丁带上绳索追拿。仇禄慌张得很,竟自己投入了溪水当中。范公子目睹此状,反怒为笑,命几个仆人把他从溪水中牵引出来。范公子见到仇禄的容貌和衣裳俊雅,便又令使家人给他更换了衣服鞋子,并拉他到一个亭子里,询问姓什么;蔼容温语,态度很是亲切。一会儿,范公子驱步进入内舍,很快又出来了,笑着握住仇禄的手,走过桥,缓步来到自己的住所。仇禄不解其意,犹豫着不敢进入,范公子硬是把他拽了进去。见花园篱笆之内,隐隐地有美人在窥视着。落了座,便有一群婢女过来行酒。仇禄推辞道:“童子无知,误踏闺门忌地,承蒙宽宥赦免,已是超出奢望。但求放我早早回家,受恩匪浅。”范公子不听。不大工夫,各色菜肴纷纷摆上席面。仇禄又起身,以酒醉饭饱为由告辞。范公子按捺他坐下,笑着说:“我有一个乐拍名的对子,若能对上它,即刻放君走。”仇禄连声应诺并请教。范公子道:“拍名‘浑不似’。”仇禄思考了好一阵子,对道:“银成‘没奈何’。”范公子大笑道:“真是石崇啊!”仇禄懵然不解其意。

  原来范公子有个女儿叫蕙娘,貌美而且通文,家人正忙着为她选配佳偶。蕙娘夜梦一人,告诉她说:“石崇,是你的女婿。”问道:“在哪儿?”答道:“明日落水了。”早起,蕙娘把夜梦告诉了父母,都认为奇异。正因为仇禄恰符梦中兆示,故而邀请进入内舍,让夫人及女辈们都来看上一看。范公子听到仇禄的对子,好不欢喜,便说道:“拍名对子的上联,是小女所拟,反复琢磨而不得下联。今得佳对,也是天缘巧合。我想以亲生小女许配给你。寒舍不缺少宅院,更无须你家来迎娶。”仇禄感到惶恐,谦逊谢过,并且以母亲有病不能入赘为由予以推辞。范公子暂且让他回去商量,便派遣马夫带上湿衣,用马相送而归。

  仇禄归来后把遇到的情况告知了母亲,母亲惊讶地以为不祥,自此才看破魏某的阴险。然而毕竟因凶获吉,也就放置一边,不予为仇,但只告诫儿子远绝于魏某而已。

  过了数日,范公子又派人来向仇禄的母亲表达意愿,母亲始终不敢应承。然而仇大娘答应了范家,随即请了两个媒人送去彩礼。没多日,仇禄入赘了范公子家。一年多,仇禄考上县学,文才甚为有名。当妻弟长成后,对仇禄缺少了尊敬;仇禄气怒之下,带着妻子回到了自己家里。

  此时母亲已能拄杖行走。连年来仰赖大娘经管,自家宅院颇为完好。新媳妇归来后,仆人和随从一大群,宛然是大户人家的景象了。魏某目睹这一切,加之被仇禄绝交,嫉妒愈发的深了,而所恼恨的是找不到加害的机会。于是,引诱旗人中的逃奴,诬陷仇禄帮他寄存资财。大清国之初,立法最严,仇禄依法令被流放于关外。范公子上下行贿托人,仅是蕙娘获得免行,而田产尽数没收入官。幸亏仇家大娘拿着分家的财产文书,挺身告理,把新增加的良田沃土若干顷,全部挂到长子仇福的名下,母女们这才得以安居下来。

  仇禄自料不可能再回来了,于是写下离婚文书交付给了岳丈家,便孤零零地自己上路了。行有数日,来到京都以北,在旅店中用餐。见一乞丐在门外惊慌的样子,容貌特别像兄长;走近询问,果然是兄长。仇禄因而自述遭遇,兄弟俩心情好不悲惨。仇禄解下外衣,分出数两银子,叮嘱兄长,让他归乡。仇福流着泪收下所赠,告别而去。

  仇禄到了关外,寄身于驻地将军帐下为奴。因其是个文弱书生,令使主管账册,并与众仆人住宿一起。仆人追问其家世时,仇禄尽都说给了他们。仆人中有一人惊讶地说道:“这是我的儿子啊!”原来,仇仲被兵寇掠去后,最初给一个门户放马,后来这些兵寇投诚,把仇仲卖到旗人手下。此时,他正随从主人驻扎于关外。仇仲追述了往事,仇禄才知道真的是父子见面了,父子抱头痛哭,一屋子人都为他们感到辛酸。哭罢,仇仲愤恨地说道:“是哪个家伙逃走了,如此欺诈我儿?”于是流着泪向将军告知了情由。将军当即任命仇禄代理书记官,起草了一份给亲王的信函,并交给仇仲送到京都。到京都后,仇仲趁亲王的车驾出行,先上前投下了诉冤的状子。经亲王为他周旋,遂使冤情得到昭雪。亲王又命令地方官,把本属于仇禄的田产家业赎还回来。仇仲返回关外,父子各自欢喜。仇禄细加探问父亲现在家口情况,以便考虑赎身。结果得知父亲自从归入旗人手下,曾两次婚娶而没能留下一男半女,时下正孤身一人。仇禄于是置备行装返回故里。

  起初,仇福辞别了弟弟归到家中,自己匍匐于地叩头。大娘扶着母亲坐在堂上,手操棍杖问道:“你若愿受棍杖责罚,便可暂且留下你。不然,你的田产既已被你败霍光了,也没有你吃饭的地方,请你还是出去吧!”仇福涕泪俱下地伏在地上,愿意承受棍杖责罚。大娘扔下棍杖说道:“诳卖老婆的人,已不值得惩戒了。但你的旧案还未结案,若再犯,接着报官好了!”大娘随即让人去告知姜女。姜女骂道:“我是你们仇家的什么人,而来相告?!”大娘多次把姜女的话转述给仇福并讥讽他,仇福惭愧地不敢出声。居有半年,大娘虽然生活上对仇福供给周到,却驱使如同奴仆。仇福操作家中事务毫无怨言,托付办事的钱财也不乱花。大娘考察到他已没有歪念,便与母亲商量,请求姜女重新归来。母亲认为,姜女的心已不可挽回了。大娘道:“不是这样。她若肯服事二主,岂肯下那样的毒手伤害自己?经受那等遭遇,她不能不如此气忿啊!”于是,大娘亲自率领弟弟上门请罪,而岳父岳母的责怪甚为严厉。大娘呵斥着让仇福长跪于地,然后请姜女出来相见。然而,再三再四地请求,姜女坚持躲避不出。没办法,大娘只好亲自去搜,才把她捉了出来。姜女便指着仇福唾骂,仇福汗颜,惭愧得无地自容。姜母这时方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大娘请问姜女回家的日期,姜女道:“向来蒙受姐姐恩惠极多,今日有您的吩咐,怎敢还有二话?但恐无法保证他不会再把我卖了!且恩义已绝,又有何颜面与这个黑心的无赖小子一同生活啊?请他另外置办一个家室吧,我前往伺奉婆母,能强于削发为尼就知足了。”大娘代为表白了仇福的悔过,并约定次日来接她,就告别了。

  第二天早上,用车轿把姜女接回家来。婆母迎于门前,并跪下作拜。姜女伏地大哭。大娘劝住后,置办酒席表示欢庆。大娘命仇福坐在席案一侧,便举起酒杯说道:“我所苦苦争求的,并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如今弟弟悔过,坚贞的媳妇也回来了,请我把家中的账册交纳给你们吧。我以一身而来,仍将以一身而去。”夫妇俩顿时改变脸色,一同离席作拜,流泪哀求挽留。大娘方才作罢。

  没多久,关于仇禄的昭雪文告下达,田宅尽数归还原主。魏某大为惊骇,不知其中何故,自恨再无骗术可施了。适逢仇家西邻发生火灾,魏某假托救火之名前往,暗中以草绳子点着了仇禄的宅子。加之狂风大作,火势蔓延,房子几乎都烧光了;只剩下仇福居住的两三间屋子,全家人挤在了当中。

  不久,仇禄回来了,家人相见,悲喜交加。当初,范公子收到仇禄的离婚书,拿去与蕙娘商量;蕙娘痛哭,撕碎离婚书并投掷于地。父亲依从了她的意志,不再强迫。仇禄归来,闻听蕙娘没有再嫁,欢喜地来到岳父家里探望。范公子知道他家闹了火灾,想留下他,仇禄却不肯,于是告别,先自己返回。

  幸亏大娘治家有存银,便拿出来修复残墙断壁。仇福亲自拿起锹铲搞营建,不料挖见一个藏银的地窖,夜间与兄弟共同掘开;石砌的池子,足有一丈宽,满下子都是银锭。由此一来,广招工匠,大兴土木,楼舍群起,其壮丽景象堪比世袭权贵之家。

  仇禄有感于关外将军之义,备下千金,要前往关外去赎回父亲。仇福亲自请行,因而派遣健壮的仆人辅助同去。仇禄便去岳父家,把蕙娘迎了回来。未多久,父兄同归,一门欢腾。

  大娘自从居住在母亲家里,就禁止儿子前来探视,唯恐人们议论她有什么私心;父亲既然归来了,便坚决打算辞行。兄弟俩于心不忍。父亲于是把家产分成三份,两个儿子得其二,女儿得其一。大娘坚持不要,兄弟俩都流着泪说道:“我们两个若没有姐姐操心,哪有今日!”大娘这才安心接受,并打发人去招唤儿子,把家搬来共居一处。有人问大娘:“本来是异母兄弟,为何要如此关切呢?”大娘道:“知道有其母,而不知道有其父,唯独禽兽如此,怎能使人去效仿它们呢?”仇福、仇禄闻听后,又都留下泪来,于是让工匠们修建大娘一家的宅院,全都和自己的同样规模。

  魏某自己核计着,这十余年来,本想祸害仇仲一家,却未料越发地使他们因祸得福了,自我深感惭愧和懊悔。此时又仰慕起他家的富贵来,思量着交好他们,因而想到以买通仇仲为台阶去接近,于是备上礼物来了。仇福想要拒绝他,而父亲仇仲却不忍拂了他的面子,便收下了他的鸡和酒。以布条绑住两足的鸡,却窜到锅灶处;灶里的火点燃了布条,鸡又窜进柴堆里。僮仆丫鬟见到了,却未能顾得上扑救。一会儿,柴堆大火殃及到屋舍,一家人好不惶恐惊骇。幸而人手众多,及时扑灭了火灾,但厨房中百多物什焚烧一空。兄弟们都认为,魏某送来了不祥之物。

  后来,值儿女们给父亲办寿机会,魏某又牵羊过来馈赠。推却不成,便把羊拴系在庭院的树上。夜里有个僮仆被打了,气忿中奔到树下,解开拴羊的绳索自缢而亡。兄弟们叹道:“他来送福,还不如直接来加祸给我们啊!”自此以后,魏某虽然不断献殷勤,仇家竟不敢接受他一丝寸缕之物,宁可厚加酬谢给他就是了。再后来,魏某衰老了,贫困到乞讨为生;仇家赒济给粮食和布帛,竟以德报之。

  异史氏评道:唉,天道之殊异,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越仇视人家,却越造福给人家,那个机谋巧诈者过于徒劳了。然而当受其爱敬时,反倒遭了祸殃,岂不更为怪哉?如此可知盗泉之水,虽一捧也将有污于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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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斋志异》仇大娘(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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