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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六
豢蛇
泗水山中，旧有禅院，四无村落，人迹罕及，有道士栖止其中<1>。或言内多大蛇，故游人益远之。
一少年入山罗鹰，入既深，无所归宿。遥见兰若<2>，趋投之。道士惊曰：“居士何来<3>？幸不为儿辈所见！”即命坐，具饘粥<4>。食未已，一巨蛇入，粗十余围，昂首向客，怒目电瞛<5>>。客大惧。道士以掌击其额，呵曰：“去！”蛇乃俯首入东室。婉蜒移时，其躯始尽；盘伏其中，一室尽满。客大惧，摇战<6>。道士曰：“此平时所豢养。有我在，不妨；所患者，客自遇之耳。”客甫坐，又一蛇入，较前略小，约可五六围。见客遽止，睒䁡吐舌如前状<7。道士又叱之，亦入室去。室无卧处，半绕梁间，壁上土摇落有声。客益惧，终夜不寝。早起欲归，道士送之。出屋门，见墙上阶下，大如盎盏者，行卧不一。见生人，皆有吞噬状。客惧，依道士时腋而行，使送出谷口，乃归。
余乡有客中州者<8>，寄居蛇佛寺。寺僧具晚餐，肉汤甚美，而段段皆圆，类鸡项。疑，问寺僧：“杀鸡几何遂得多项？”僧曰：“此蛇段耳。”客大惊，有出门而哇者<9>。既寝，觉胸上蠕蠕；摸之，则蛇也。顿起骇呼。僧起曰：“此常事，乌足骇怪<10>！”因以火照壁间，大小满墙，塌上下皆是也。
次日，僧引入佛殿。佛座下有巨井，井中有蛇，粗如巨瓮，探首井边而不出。爇火下视<11>，则蛇子蛇孙以数百万计，族居其中。僧云，“昔蛇出为害，佛坐其上以镇之，其患始平”云。
（据《聊斋志异》手稿本）
【注释】
<1>泗水：县名。今属山东省。禅［chán 蝉］院：佛教寺院。禅，梵文音译“禅那”的略称。道士：此指僧徒。宗密《盂兰盆经疏》下：“佛教初传此方，呼僧为道士。”
<2>兰若：梵语“阿兰若”音译，简称兰若。佛教僧徒静修处，因泛指一般佛寺。此指上文所云“禅院”。
<3>居士：佛教称居家信佛的人为唇士，也作为对普遍人的敬称。
<4>饘［zhān 瞻］：粥，稀饭。
<4>怒目电瞛［cōng 聪］：愤怒的目光象闪电一样。语出张协《七命》。电瞛，如电光闪烁。瞛，目光。
<5>摇战：犹抖颤。
<6>睒䁡［shǎn shǎn 闪闪］：闪闪，闪烁。
<7>中州：指令河南一带。古时分中国全境为九州（见《尚书·禹贡》），而豫州（今河南一带）居中，因称。
<8>哇：呕吐。
<9>乌：无，何。
<10>爇［rò 若］：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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