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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五
柳氏子·译文
柳西川，胶州人，是法内史的账房管家。四十多岁，生有一子，溺爱至极；放纵儿子任性而为，唯恐不顺其意。柳的儿子长大后，奢侈放荡而不守礼法，把柳翁囊中积蓄挥霍一空。此后没多久，儿子病了。柳翁向来喜欢畜养上好的骡子，儿子说：“想吃肥壮的骡子肉。杀给我吃，我病就可以好了！”柳翁打算杀匹劣品骡子。儿子闻听后，当即大怒痛骂，病势也越加沉重。柳翁害怕了，杀了匹好骡子给他吃，儿子这才高兴。然而，只吃一片骡肉，便抛开了。儿子病情始终没有好转，不久就死了。柳翁哀叹中痛不欲生。
过了三四年，村里有人结香社去登泰山朝拜。登到半山腰时，见一人骑着骡子迎面驶来。大家都感到奇怪，好像似柳西川的儿子。等到近前，还果然是。那人跳下骡子，向每人作揖行礼，逐个地道了声寒暄。村人都很惊骇，也不敢问他已经死了的事，只问道：“在这里做什么呢？”答道：“也没什么事，东来西往地跑跑而已。”便向众人打听了所住旅店的主人名姓，众人以实相告。柳子拱拱手道：“我正有件小事，来不及叙谈太多。明日当去拜访！”说完，骑上骡子便走了。
村人回到了旅店，又认为柳子未必就能来访。次日清早等候他，他果然来了；把骡子拴在马棚的柱子上，直接走进屋来，满面笑容地与大家说话。众人道：“尊父大人日日深切地思念着你，为何不回家去探望一下呢？”柳子惊讶地问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人？”众人回答是柳西川。柳子一听，即刻神色俱变，过了一阵子才说：“既然他思念我，请你们回去后代我传个话：我于四月七日，在这里等候他。”说完，告别而去。
村人回家后，把经历之事告诉了柳翁。柳翁大哭，按约定日期前往，自己还把情况说给了旅店主人。店主劝阻他，说道：“那天我见公子，其神情冷寞，像似未必有好意。依我的猜测看来，还是不该相见。”柳翁哭泣着，不予相信。店主道：“我不是要阻止你，而是鬼神无常，恐怕你会遭到祸事。如果你必定想见，请伏在柜子里。等他来后，观察他的言词和神色，如果可见，你再出来。”柳翁只好如其所言。都安排好了，柳子果然到来，问道：“姓柳的来了吗？”店主人答道：“没有。”柳子气势汹汹地骂道：“老畜生，怎么就不来了？”店主道：“为何骂自己的父亲？”柳子答道：“他是我什么父亲？当初我出于义气与他结为旅途伴侣，没料到他包藏祸心，隐藏了我的血汗钱，还凶悍地不予归还。今日之愿，得机会杀之才甘心，哪有什么父亲之说！说罢，出了门去，且恨道：“便宜了他！”柳翁在箱柜中，句句听得清楚，吓得汗流浃背，连大气都不敢出。店主招呼他，他才出来，狼狈地逃回家去了。”
异史氏点评道：暴取横财，还有比这快活的事吗？而尴尬的却是偿还的时候。将其钱财挥霍一空，还依然怀仇于九泉之下，可见其对人的怨恨有多深！
（繁星译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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