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环球时报 2016年04月01日　繁星读书网整理编辑

　　1965年4月9日，毛泽东发出作战命令：

　　美机入侵海南岛，应该打，坚决打。海军驻青岛的那个师调去海南岛没有？海军应该调强的部队去，不够就由空军调强的部队去。美机昨天是试探，今天又是试探，真的来挑衅啦！既来，就应该坚决打。海军航空兵和空军应该统一指挥，海军和空军应该很好配合起来打。

　　遵照这项命令，海军航空兵从1965年到1970年在海南岛先后击落入侵美军飞机七架，击伤一架，迫使美军击落自己飞机一架。生俘美军飞行员史密斯。中国海军航空兵无一伤亡，取得9比0的战绩。

　　当年，笔者是海军航空兵政治部一名工作人员，正在海南岛前线机场，目睹了毛泽东指挥人民海军不惧战争威胁，在中国国土上第一次对外国入侵者作战。

　　20世纪60年代，美国推行越南战争美国化，取代法国殖民主义，在毗邻中国的越南扩大战争，派遣飞机频频侵犯中国。1964年8月29日到9月29日的一个月里，美国无人驾驶高空侦察机先后六次窜犯中国浙江、福建、广东、广西上空。

　　美军潜艇也在靠近海南岛的海域活动，台湾方面也在美国支持下喊“反攻打陆”。印度趁火打劫，越过麦克马洪线，侵占中国领土。中苏两国关系交恶，赫鲁晓夫公然支持印度侵略，在中国边境陈兵威胁。中国周边形势十分严峻。有一种分析意见认为可能引发大战，毛泽东判断说或许不会，但要有准备，“要放在马上打的基础上部署工作。”1965年，刚过了正月十五，海军航空兵便选调精兵强将，有飞行员、领航人员、地勤工作人员，两架“歼—6”飞机，组成精干的作战分队，在2月20日紧急转进到海南岛。

　　3月24日，美军一架AQM—34A“火蜂”式无人驾驶高空侦察机再次入侵海南岛上空。“火蜂”式机身长7.01米，翼展3.91米，最大速度0.96马赫，高飞在18000至20000米高空。

　　当时，海军航空兵装备最先进的“歼—6”飞机，也只能飞到17900米，要打下“火蜂”式，必须飞到18600米高空去作战。“火蜂”式体积小，在空中飘摇不定，以四分之一最理想的进入角实施攻击，它的被弹面，可能被打中的面积不过一米。如果说在通常情况下，一百发炮弹可以百发百中的话，打“火蜂”式无人驾驶飞机，就只能百发中一了。加之美军飞机只在海南岛边缘快进快出，把握战机的难度很大。

　　为了使“歼—6”飞机飞得更高，小分队从每架飞机上拆掉一门机关炮，拆掉座椅防弹钢板，拆掉所有打“火蜂”式暂时不用的一切设备，尽最大限度减轻飞机重量，提高飞机的静升限。这仍然不够，指战员决心最大限度发挥武器效能，利用飞机运动中的惯性──当飞行达到超音速时，突然抛物线式地跃升到18000米以上，瞬间进行攻击。这是很危险的，稍有差错，飞机可能因失速自旋而坠毁。这需要飞行员以大无畏精神和高超技术，才能充分发挥现有武器的性能。

　　美军又一架侦察机入侵

　　当天，海军航空兵飞行员张炳贤和王相一各驾驶一架“歼—6”飞机分别从海口机场、陵水机场起飞，拦截美军无人驾驶侦察机。地面领航员准确引导王相一接近美机。王相一奋力跃升，占位后在一瞬间连续开炮3次，打得无人驾驶飞机摇摇晃晃，逃向外海，坠落在越南岘港东北海区。

　　正在前线考察的海军政治委员苏振华当即赶到陵水机场，同指战员研究总结战斗经验，仔细分析战斗各个环节，肯定部队指战员的创造，语重心长地说：“这次战斗，是又一次集体协作的胜利，地面指挥、引导，空中攻击，协调一致。这是长期磨合，精心准备的结果。”相对于当时盛行的政治冲击一切的鼓吹，苏振华强调说：“政治和技术的辨证统一，勇敢加技术，才能克敌制胜。我们要以以大无畏的气概，讲究科学的方法，保证打胜仗！”

　　随后，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参谋长罗罗瑞卿和苏振华乘军舰从海南岛到北部湾，考察和研究援越抗美形势和战备工作。

　　3月31日，美军又一架“火蜂”式无人驾驶侦察机入侵，擦着海南岛边缘，直进直出，速进速出，妄图逃避打击。海军航空兵飞行员舒积成驾驶一架“歼—6”飞机起飞。地面领航员王立珠、王静玉快速、准确计算了各种数据，引导舒积成把美军无人驾驶高空侦察机打落下来，坠毁在陵水县境。

　　1965年4月3日，军委总参谋部指示：全军必须高度警惕，认真掌握情况的发展变化，切实做好反击美国可能对我国进行军事挑衅的准备。

　　4月9日上午，从美国“突击者”号航空母舰上，起飞了四“F—4B”超音速战斗机，直向中国海南岛莺歌海逼近。随着，又一批四架美国海军“F—4B”舰载机，侵入海南岛上空。“F—4B”鬼怪式战斗机，是当时最新式舰载飞机，高空每小时速度高达2410公里，海平面飞行每小时也高达1350公里；装备有麻雀—型空对空导弹，半主动雷达跟踪制导，最大射程14·8公里，最大时速三倍音速，弹头装有六公斤烈性炸药。南海舰队航空兵谷德合、李大云等驾驶四架“歼—5”飞机迎战。“歼—5”，50年代生产的老式飞机，性能无法和“F—4B”相比。但是，谷德合命令全中队：“投掉副油箱，左转逼近美军飞机。”僚机飞行员李大云占据了攻击的有利位置，请求攻击。

　　但是，“不打第一枪”，“不得首先攻击”的规定必须严格执行，他们只是严密监视美军飞机动向。美军张皇失措，急不可待地发射了两枚麻雀—型导弹。李大云一个急转，规避开来。两枚导弹径直向前方的美军3号机奔去；空中一声爆炸，一团火光，美军3号机向下坠落了。作恶者自毙，美国人自己打掉了自己的飞机。

　　美国军用飞机侵入我海南岛

　　4月9日，新华社发布消息：美国军用飞机两批八架，侵入我海南岛崖县、白沙、冒感上空进行挑衅活动。我机当即起飞迎战，美机见势不妙，施放导弹两枚，仓皇逃窜，在慌乱中，美机一架被另一架美机发射导弹击中。

　　美国国防部发言人抵赖说：“美国没有侵入中国海南岛上空，交战是在海面上进行的。”更威胁说：“美国飞机始终被授权自卫。”

　　当日，杨成武副总参谋长向军委报告说：“南海地区对美舰、美机斗争的六项规定已不大适应当前情况”。中国政府一贯致力于维护和平，曾经严格规定对外国军用飞机不首先攻击。要求人民解放军不打第一枪，不惹事，不示弱。此时，周恩来总理审察了报告后，当即将“不大适应当前情况”修改为“已大不适应当前情况……现在必须撤销六项规定”。

　　一字之改，表明周恩来对形势的新的判断。他并批示：“将此事报告主席。说明常委已予同意，看主席有无新的意见；如无，应立即由总参下达命令。……按照1963年6月25日颁发的‘沿海地区海、空情况处置守则’执行”。“对侵入我大陆和海南岛上空的敌机采取坚决打击的方针……但追击时不超出大陆和海南岛及其领海上空。”

　　当天，毛泽东看到战斗报告，果断决定：“美机入侵海南岛，应该打，坚决打。”并且，明令指调海军航空兵驻青岛的某师去海南岛作战。

　　毛主席指示传达到部队，指战员情绪“嗷嗷叫”，许多飞行员说，毛主席为战士放开了手脚，我们一定按照毛主席的要求：“全力以赴，务歼入侵之敌！”

　　海军党委立即重新调整海军航空兵作战部署，增强进驻海南岛的打击力量。

　　美军飞机在4月9日失利后，改变深入中国陆地纵深的方法，只是擦着中国领海线和海岸线边缘，时出时进，诱中国飞机进入公海上空作战，以挑起事端，为扩大侵略制造口实。甚至扬言要同中国“较量”，要在亚洲大陆“再打一场地面战争”。

　　1965年8月21日上午，美军一架AQM—34A型“火蜂”式无人驾驶侦察机侵入海南岛。舒积成驾驶“歼—6”飞机打破常规，开加力起飞，在最佳时间赶到了拦截地段，把美军无人侦察机打落在海南岛新村港南。

　　1965年9月20日上午，美军“F—104C”战斗机一架，由南越岘港起飞，在峨蔓港方向逼近中国。

　　“F—104C”战斗机，是美国洛德希克公司新生产的全天候多用途高速喷气式飞机，时速达2400公里，飞行高度可达21000米，有一门六管装的机关炮、两到四枚‘响尾蛇’空对空导弹。

　　10时58分，海军航空兵飞行大队长高翔和黄凤生双机从海口机场起飞迎战。时隔多年，高翔仍然清楚地记得当时战斗情形：美军飞机在白马井以西中国领海上空忽进忽出，擦边挑衅。为避免被美机发现，双机降低高度，占据阳光位置，隐蔽接近。11时19分，美机深深侵入中国领空。11时31分35秒，在地面引导下，高翔在左前方8公里处先敌发现美军“F—104C”飞机正在转弯，他立即便切半径直扑过去。

　　黄凤生掩护进入攻击。高翔直迫美机，进入有效射击距离。但他提醒自己：“近些，再近些，一次攻击命中，打它个空中开花。”直到瞄准具光环完全套住“F—104C”，距离291米，他才按下炮钮，一顿长射打到距离74米，命中美机，又持续打到39米才脱离，美机当空起火爆炸。美军飞行员跳伞，落入文昌以东七洲洋海面。老民兵，当年琼崖纵队游击队员符气合，第一个从水里捞救起美军飞行员，把他俘获。这个军号4360的菲利普·史密斯美军上尉赶紧举起双手投降，交出随身武器，捧上美国国防部发给的，用13国文字写的“请求帮助”的救命书，请求不要杀他。

　　高翔逼近射击 美机爆炸

　　高翔逼近射击，美机爆炸碎片溅击到高翔飞机，右发动机空中停俥。高翔沉着地驾驶飞机单引擎飞行，安全着陆。高翔荣立一等功。

　　史密斯被俘后，心有余悸说：“太可怕了，这样近距离开炮，不可想象！”他惶恐不安。直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宽待俘虏，派医生为他做健康检查，才稍稍安定下来。高翔参加了对他的审问，会心地笑了。

　　当年国庆节，高翔和符气合来北京观礼，毛泽东握着符气合的手说：“你们打得好！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

　　这次战斗，给了美国政府一个明确无误的警告：侵越战争一旦扩大到中国，后果只会比他们在朝鲜战争的失败更惨，更令其难堪。

　　毛泽东决策坚决打击入侵的美国飞机，指挥新中国海军第一次对外军作战，“四两拨千斤”，以有限的兵力，遏制了美国把战火扩大到中国的图谋，有力地支援了越南人民抗美救国斗争，维护了亚洲和世界和平。后来，美国人民也逐步觉醒，一致反对卷入越南战争，终于迫使美国政府从越南撤出美国军队。海南岛空战，过去已近五十年，更明白地显示出当年的作战意义。

　　1989年，菲利普·史密斯访问中国，特意要求与高翔见面，高翔回忆当时情况说：“1965年他被打下来，从文昌送到海口，在南海舰队航空兵干部食堂审问他，我也坐在旁边参加审问。1989年，他是作为客人到中国来的，我在上海欢迎他。”

　　我（作者）问道：“你们见面，都说些什么？”

　　高翔笑笑说：“他一见面，先感谢我，说是我只打落飞机，没打人，手下留情。（按：高翔当时若驾驶飞机追逐其降落伞射击，其必死无疑。）他还告诉我，当时他绝想不到会被中国飞机打着了，直到飞机一震，有一种斧头斫铁桶似的感觉，这才明白被中国飞机打中了。他问我当时是什么心情。我说：当时你不经允许，跑到人家屋子里来了，跑到我们国家花园里，连门票都不买，那只有当强盗，当非法入侵者办了。我打胜了，我很高兴；今天，你作为朋友来作客，我欢迎你，我更高兴。史密斯先生说：‘你是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我当时是不愿到越南作战的。尼克松访问中国后，毛主席、周恩来总理善意地把我放回去。我在中国等于休假七年。回去后补发了薪金。只是我的妻子，经不起长期寂寞，早早离开了。’我向他说：我也损失不小。我出发到海南作战的时候，我的女儿到飞机场送行，当时我又一个孩子快要出生了，我也不能够在家照顾了。史密斯说：‘按美国人习惯，妻子生孩子，丈夫必须在身边照顾啊！’我说：中国何尝不是如此！我们都付出了大的感情代价。就我们中国人来说，我们是不要战争的。但是，许多年来，总是别人把战争强加到我们头上，我们不得已才拿起枪。中国有一首歌唱道：‘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豺狼来了有猎枪。’史密斯连连点头。”

　　高翔继续说：“把酒言欢中，我问史密斯，你在中国多年，对什么事印象最深？史密斯脱口而出说，‘干杯！’我们俩人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酒酣耳热，我向他说，打仗你不如中国人，作为朋友，你干杯也不如我，不信，我们俩现在就比试比试。”

　　高翔停了停说：“史密斯还说：‘把我从海上救起来的老人也没有杀我，他很善良，我要看看他’。我向他说：你见不着他了，他已经去世了。史密斯连连说：‘中国老人很善良’。我看他是真的感到怅然。”

　　高翔说：“你看，这真叫做不打不相识了。”

　　但是，当时，美国的决策者仍不断派飞机入侵中国海南岛。

　　1967年6月26日，一架美国“F—4C”战斗机在陵水附近侵入中国。海军航空兵某部王柱书、吕纪良双机起飞迎战。王柱书有意推迟打开雷达，以免被美机护尾器发觉。直到光学瞄准具已经完全套住美机，距离254米时，美机还未觉察；他三炮齐发，打掉了美机的右水平尾翼。僚机吕纪良接着攻击，击中美机翼根部，美机起火爆炸，坠落在榆林以南。6月27日，美国国防部不得不公开承认：“美国空军一架幽灵式喷气机，在海南岛附近误入中共区上空，被中共飞机击落。”

　　1968年2月14日，美国两架“A—1H空中袭击者”舰载攻击机在万宁侵入中国。海军航空兵某部陈武录、王顺义驾机起飞，利用内侧阳光，隐蔽接近，陈武录三次开炮，将美军僚机打了个空中开花。王顺义也打伤了美军长机，这架美国飞机在岘港外海坠落了。

　　从1965年到1970年，人民海军在中国国土上第一次对外国入侵者作战，获得全胜，留给人们许多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