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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征途中的毛泽东
〔长篇回忆录〕
作者/蒋建农 郑广瑾 繁星读书网整理编辑
二十一章 巧渡金沙
当时，红军总部只有一份云南省略图，没有标明金沙江渡口的位置，急需找到一份小比例尺地图，以便找到可供大部队渡江的金沙江渡口。
机会来了。薛岳因部队缺乏云南省详图和医疗伤兵的药品，派其副官乘汽车到昆明向龙云求援，龙云批给云南省十万分之一详图十份，白药十箱。4月28日下午，薛岳的副官携带地图和药品返回部队，车行至曲靖县境时，与红军总部管理科长刘金定和作战参谋吕黎平率领的先遣分队相遇了。先遣分队一个伏击，击中了敌汽车的轮胎，俘虏了敌人的副官和汽车兵，十份地图和十箱白药全部成了红军的战利品。先遣分队的干部战士都非常高兴，风趣他说：“三国时刘备入川，是张松献地图，这次红军入滇，则是龙云献地图。”
红军进入云南的神速动作，使薛岳的副官大感意外，他当了俘虏之后说：“在昆明没有听到红军已沿滇黔公路西进的消息，听到向汽车射击的枪声后，才知道是进入了预设埋伏圈里，已无法逃脱。幸运的是，汽车驾驶室前的玻璃虽遭子弹击碎，但鄙人没有中弹负伤，而且蒙官兵积德，免除一死，盖红军宽大恩情也。”
后来，红军总部作战科的参谋们集体创作了一首诗：
曲靖公路处，巧获两件宝。
地图辨方向，白药治伤员。
渡江走捷径，龙云有功劳。
当天，在寻甸县哨口村宿营时，毛泽东获悉了这一胜利消息，表扬先遣分队“机动行事，处置得当。”并且特别高兴地说：“我们正为没有云南详图而犯愁的时候，敌人就送上门来了；真是解了燃眉之急！”又说：“从一定意义上说，这一战绩比在战场上缴获的武器还重要，可谓巧获呀！”
当晚，中央和军委领导人在总部作战科办公室开会，出席会议的有毛泽东、洛甫、周恩来、朱德、博古、陈云、王稼祥、刘伯承、李富春等同志。会议分析了敌我情况，研究了当前运动方针。新缴获的云南详图发挥了重要作用，上面清楚地显示了金沙江的各个渡口，参谋吕黎平奉命在刚缴获的地图上，用红铅笔标出军委纵队和各军团从驻地到金沙江的龙街、皎平、洪门三个渡口的距离和行进路线（最近200公里，最远230公里）。会上各人都发表了意见。毛泽东作了重要发言，他说：
一.“自遵义会议以后，我军由于大胆穿插，机动作战，已把蒋介石的尾追部队甩在侧后，现在已经取得了西进北渡金沙江的最有利时机。但是，蒋介石在贵阳已经发现我主力从贵州西南向云南的东北方向急速前进，因而正调集近七十个团的兵力向我尾追；万耀煌的第十三师为其先锋，离我后卫部队——五军团只有两三天的行程。不过，金沙江两岸目前尚无敌人正规部队防守，比较空虚，对我有利。”
二.“从进入云南境内的地形条件，特别是从今天缴获的十万分之一图上看，昆明东北地区是一块比较大的平原，不象湖南贵州两省有良好的山区可以利用，我军现在不宜在平川地带同敌人进行大的战斗，尤其要避开省城昆明为好。”
三.“根据上述敌情、地形和我军今天所到的位置，对我们过去决定一方面军北上进入四川西部，同红四方面军会合，创造革命根据地的方针，已经有实现的可能了。因此，我军应趁沿江敌军空虚，尾追敌人距我们尚有三四天的行程，迅速抢汲金沙江，以争取先机。如果大家同意这一作战方针，我提议具体的兵力部署如下：一军团为左纵队，从现驻地出发，从嵩明、武定一线西进至元谋，然后急速北进，抢占龙行渡口；三军团为右纵队，从现地出发，经寻甸然后北进，抢占洪门渡口；军委直属单位为中央军委纵队，提议由刘伯承同志率领，干部团为前锋，经石板河、团街直插皎平渡口。以上三路，从明天拂晓起，均应日夜兼程前进，先头部队每天必须行程五十公里以上，沿途不与敌人恋战，更不要费时强攻县城，务必在5月3日前抢占上述渡口，收集船只，北渡之后，要不惜一切牺牲巩固与坚守阵地，为后续部队渡江北进创造有利条件。我们在5月3日前若能抢占龙街、皎平、洪门三个渡口是上策，万一敌人先我烧船，能占领其中的一个到两个亦有办法。最忌的是，龙云先我通风报信，下令把各渡口船只在我军到达以前烧毁或撤到北岸。因此，要不怕疲劳，务必限定在四天之内赶到江边抢占渡口。这是全军胜败最关键的一着棋，一定要把这步棋走活！五军团为后卫，可派一个加强的轻装营，进至嵩明以南的杨林附近佯动，以迷惑敌人，使之产生错觉，以为我军要攻占昆明城。其主力随军委纵队之后，向西北的金沙江方向跟进……九军团作为钳制部队，独立行动，以分散尾追之敌。该军团应在会泽、巧家之间自行选择渡江的地点，渡江以后再同主力会师。①”与会同志赞同毛泽东的意见，北渡金沙江的方针就决定下来了。据此，中央军委于4月29日发布了《关于我军速渡金沙江在川西建立苏区的指示》，指出：“政治局决定，我野战军应利用目前有利时机，争取迅速渡过金沙江，转入川西，消灭敌人，建立起苏区根据地。”《指示》对各军团的先进路线，渡江地点和注意事项也提出明确要求。
金沙江，是长江的上游，特指自青海玉树县巴塘河口至四川省宜宾市的一段。全长2308公里。它沿川藏边界奔腾而下，到云南石鼓急转北流，来了个110多度的急转弯，形成了著名的长江第一湾，削出了三千多米深的大峡谷，即举世闻名的虎跳峡。虎跳峡16公里长，60—80米宽，至元谋、禄劝一带后，江面较宽，在元谋县一段，有龙街渡口，历来是川滇问一个重要渡口。禄劝县的皎平渡，也是一个较大的渡口。在皎平渡上面有鲁车渡，下游有小渡口洪门渡。在会泽县（今属东川市）有树桔渡口。
金沙江西岸都是崇山峻岭，江涛汹涌，水深流急，自古称为天险。蒋介石企图凭借金沙江天险，阻挡红军北进。
在红军即将抢渡金沙江之时，蒋介石才猜测到红军的意图不在乎攻占昆明，而是“必渡金沙江无疑”。据此，他急忙部署新的围堵计划，命令川军在金沙江北岸堵截，命令薛岳部及滇军尾追红军。4月28日，他密电龙云：“凡金沙江上游、自巧家至元谋一段之船舶及一切可渡江之材料，……严令该段之各军民长官与地方区、保长等，全部移置于绥江以下，叙州附近集中管理。”严令渡河点附近要进行“坚壁清野”，“竹木板片亦应严密收集，或烧毁。”龙云当晚即下令有关各县，封锁金沙江各渡口，收集和毁坏所有
渡船。蒋介石和龙云企图把红军压迫至金沙江边“聚而歼之”。红军不怕天险。兵分三路向金沙江急进。红一军团担负夺取龙街渡口的任务后，以红四团为前卫，立即经富民县
西进。沿途须经过禄劝、武定、元谋三座县城，团长王开湘、政委杨成武商定：“只能智取，不宜硬攻！”红四团以全部化装成国民党中央军的三个连队作先导，采用连环计，不贫一枪一弹，接连赚开了禄劝、武定、元谋三座县城。随后，红一军团夺取了龙街渡口，在永仁附近架设浮桥，因江水太急，桥架起一半就被急流冲走了。而敌机又不断飞来侦察轰炸。红一军团在龙街未架成浮桥，但吸引了敌人的注意力，蒋介石和龙云均断定龙街渡口是红军的主要渡口，薛岳从5月3日至8日，一再命令周浑元、吴奇伟纵队主力“向元谋急进”，“向元谋兜剿”，乘红军渡江之际“歼剿”。
龙街渡因架桥不成，又没有找到渡船，便根据军委命令赶往皎平渡过江。当薛岳的主力部队于5月8日赶到龙街渡时，红军早已无影无踪。
红三军团的任务是夺取洪门渡。这里没有守敌，红三军团迅速进占洪门渡，并找到了一只船，因水流太急，浮桥没有架成。红十三团凭这条小船渡过了金沙江。这时军委命令红三军团赶往皎平渡过江，军团首长立即卒部队向皎平渡前进。
刘伯承率领军委干部团担负夺取皎平渡的任务。周恩来亲自向团长陈度、政委宋任穷交代任务，张闻天亲自对干部团全体指挥员进行战斗动员，要求干部团在“五一”国际劳动节前完成夺取皎平渡的任务。干部团决定以第三营为先遣营，九连为前卫连②，因陈庚负伤，决定宋任穷随三营行动。
前卫连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驰向金沙江边，于黄昏时到达皎平渡口，夺取了两只小船。宋任穷令前卫连长肖应棠率领全连首先渡江，在穷苦船工的帮助下，顺利到达北岸，迅速消灭了敌人一个连，俘虏了厘金局和保安队员60亲人，缴获了五千元白洋。这样，干部团不折一人一马，胜利地夺取了皎平渡，向“五一”国际劳动节献了一份厚礼③，为中央红军跨越金沙江天险开辟了通途。
胜利的消息传到了毛泽东那里，他高兴地说：“找到一条船，就会有若干条船。”他立即命令干部团继续前进，扩大纵深，并迅速四处找船，以确保大部队胜利渡江。
于是，干部团一面迅速前进，占领了通安，扩大了纵深，巩固了渡口；一面派人找船，在人民群众的热心帮助下，又找到了五条船，并找来了汉、彝、傣、纳西等各族船工36人，为保证红军主力北渡金沙江创造了有利条件。
这样，军委纵队、红一、三军团就陆续人皎平渡开始渡江。为保证全军胜利渡江，后卫任务极为重要。这个任务落在了红五军团肩上。
毛泽东在赴皎平渡途中，经过禄劝县石板河时，看到这一带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又是迫敌必经之地，即决定红五军团在这里布防，阻击迟滞追敌，掩护红军主力从皎平渡过江。
石板河，是禄劝县掌鸠河上游。河床是由一块块平展的岩石铺在河水下面，状似石板，因而得名。附近有个村子，叫石板河村。该村背靠一座上60
里下50里的大山，山势婉蜒，险峻，是打阻击的好阵地。从石板河村下山约百里，就是皎平渡。红五军团是一支能攻善守的部队，具有打掩护战的丰富经验，他们在这里依据地形，严密布防，严阵以待，准备打击追敌。
蒋介石获悉红军已分头到达龙街渡、洪门渡、皎平渡一带后，一面命令飞机天天侦察轰炸，一面命令吴奇伟、周浑元、孙渡纵队尾追，命令已到团街的万耀煌第十二师全力向皎平渡急追。
万耀煌是蒋介石嫡系部队的非嫡系，与蒋介石之间存在矛盾。他力图保存实力，既怕蒋以追击不力吞并他的部队，又怕孤军深入被红军收拾。其先头部队遭到红五军团后卫三十七团痛击后，他便构筑工事在团街固守。5月4日，蒋介石严令各纵队加速追堵，“否则以纵匪论罪。”当晚，万耀煌致电蒋介石谎报军情：派侦察队严密搜索，在前进方向上，尚未发现共军的任何行迹，故决定在原地休整一天，俟查明井军去向后，再尾击而“剿”之。5日晚，万又继续向蒋谎报：经过一天侦察，前方仍未发现共军，6日拂晓前如无新的训示，将率部队从团街以南原路返回，协同友军从其它方向“围剿”共军。发报后，他即命令部队后撤。蒋接电后恼怒异常，向万发出“限即刻到”手令，声称飞机侦察共军确实已经从皎平渡到了北岸，命令他仍从团街向皎平渡口全力“追剿”如再违令，将按军事从事”。这样，万耀煌重新向团街推进，尾追红军。
这时红军侦悉万耀煌发给蒋介石的企图保存实力，往回收缩的电报，毛泽东等当机立断，决定抓住机会，令一、三军团速来皎平渡过江。5月5日上午，毛泽东、周恩来、朱德来到设在金沙江边崖洞里的作战指挥室，研究渡江部署。毛泽东面对挂在壁上的十万分之一地图，用红铅笔在地图上比划着，对作战参谋们风趣地说：“你们看，龙云的部队被我们调到贵州去了，现在万耀煌的第十三师又要听我们‘指挥’了。你们知道三国时代诸葛亮借东同的故事吗？我们现在借用蒋介石与万耀煌的矛盾，把主力部队调到这里来过江，将来也让后人写段故事吧！④”
为了保证红一、三军团从龙街渡、洪门渡折来皎平渡过江，毛泽东等决定加重红五军团的掩护任务，并派总政治部代主任李富春到五军团传达任务，进行动员。李富春来到了五军团阵地，他对军团和各团干部说：原来，全军准备从三个地方北渡金沙江，由于情况发生变化，现在只能集中在皎平渡过江了。过江的时间要延长几天，所以你们阻击敌人的任务也加重了。又说，数万红军正依靠几只小船，在毛主席亲自指挥下日夜渡江。现在已渡过三分之二，只要我们能再坚守三天三夜，蒋介石数十万军队的围追堵截即要宣告破产。李富春最后说：“毛主席要我告诉同志们，中央相信五军团是能完成这个伟大而艰巨的任务的！⑤”军委和毛泽东的指示，极大地鼓舞了五军团指战员的战斗情绪。尽管追敌日益增多，继敌十三师之后，周浑元、吴奇伟、孙渡纵队的兵力从5月8日起陆续向石板河蜂拥而来，敌我兵力异常悬殊，但五军团指战员勇气百倍，凭借有利地形，以一当十，以十当百地顽强战斗，英勇阻击，始终把阵地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里，保证红军主力安全渡江。
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是5月3日乘船渡过金沙江的，过江后，住在北岸石洞中。一过江，他们立即和刘伯承、陈云、蔡树藩一起组织渡江工作。
三万多红军，依靠七条小船，36位各族船工，昼夜下停地秩序并然地北渡金沙江。军委纵队渡过了金沙江。红三军团渡过了金沙江。干部战士热烈议论说：“真有趣，诸葛亮5月渡沪深入不毛，我们也是5月来渡沪啊！”我们一过江，就把蒋介石几十万大军甩到后边了！”红一军团从龙街渡折向皎平渡时，在一条建筑在急流上的路上行进，一夜过了48次急流，赶了120里路，终于赶到了皎平渡，顺利渡过了金沙江。红五军团在胜利完成掩护任务后，迅速脱离追敌，于5月9日全部渡过了金沙江。单独行动的红九军团5月7日在树桔渡也顺利渡过了金沙江。追敌姗姗来迟。5月9日，敌人赶到了树桔渡江边，5月10日，他们来到了交平渡口，红军早已全部度到了金沙江北岸，他们只好望江兴叹了！在军委和毛泽东指挥下，中央红军胜利渡过了金沙江，取得了战略主动权，夺得了战略转移中有决定意义的伟大胜利。
在巧渡金沙江的重大胜利中，刘伯承在指挥干部团夺取皎平渡和组织渡江中表现了卓越的才能，毛泽东、周恩来给予了热情的称赞。毛泽东风趣地说：“前几天，我们一些同志还担心怕我们渡不过江去，被人家挤上绝路。当时我就对恩来、朱德同志讲，没关系，四川人讲刘伯承是条龙下凡，江水怎会挡得住龙呢？他会把我们带过去的。”周恩来接着说：“主席估计是对的，我们不是已经过来了吗？⑥”。生动形象的话语，引起了朱德、刘伯承的哈哈大笑。
【注】
①吕黎平：《青春的步履》第187—188页。
②据宋任穷和蒋耀德回忆。
③莫立骅：《“五一”的前后》
④吕黎平：《青春的步履》和191页。
⑤张南生：《遵义会议的光芒》
⑥杨国宇等：《刘伯承军事生涯》第9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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