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有金华一樽酒〔文/李俏红〕  -- 繁星读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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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有金华一樽酒


  

文/李俏红 2021年10月29日 来源:光明日报 繁星读书网整理编辑
 


  青花碗里盛着的酒,色如琥珀,绵稠柔润,香气浓郁;喝一口,甘美如幽兰,回味悠长。放了16年,早已没有了酒的青涩,甘爽醇甜的口感恰到好处地捕获了我的味蕾,让人越喝越想喝。


  一直喜欢金华酒,很大一个原因是因为我生活在金华。走出家门,随时随地就可以和金华酒来一次亲密接触。

  古子城的酒坊巷是品尝金华酒的必去之地,小巷600多米长,走一趟不过十来分钟,却承载着千百年的金华酒文化。

  其实,酒坊巷一开始并不叫酒坊巷,在宋时,它有另外一个名字,挺诗意的,叫桐齐坊。到了明代,有一个叫戚寿三的酿酒师在此开设酒坊酿酒,以精白糯米作原料,用红曲、麦曲作发酵剂,采用“喂饭法”分缸酿制,风味独特,自成一派。该酒色如琥珀,口味醇厚,成为酒中珍品,即金华“寿生酒”。其酿酒的水取自巷子深处的酒泉井,水好加上酿造技艺高,很快就传扬开来。后来,“桐齐坊”便更名为“酒坊巷”。直到清代中期,酒坊巷还酒肆如林,此处酿制的金华酒经码头上婺江,源源不断销往各地。

  在古代,金华地区婺江流域、东阳、义乌、兰溪等诸县所产的外销酒,统称金华酒,也称金华府酒。历代的名酒主要有:寿生酒、错认水、瀔溪春、东阳酒、白字酒等。据史载,吴越王钱镠偏安江南,岁岁向五代各王朝进贡,其中的绍兴酒和金华酒为定制的朝贡酒。

  对于金华酒,我国古代文献中有大量的记载。

  “县舍江云里,心闲境又偏。家资陶令酒,月俸沈郎钱。”唐代诗人韩翃的《送金华王明府》是最早提到金华酒的诗句。南宋著名诗人陆游善饮酒,一生笔耕不辍,他的诗文风格,既有现实主义特征又有浪漫主义色彩。他在《龟堂独酌》里有“一榼兰溪自献酬,徂年不肯为人留。”之句,点明他自斟自饮的酒就是产自金华兰溪的美酒。

  元代诗家张雨有诗云:“鹤台道民掩柴扃,雁门才子宿寒厅。恰有金华一樽酒,且置茅家双玉瓶。”诗人虽然夜遇风雨宿寒厅,可内心按捺不住对金华酒的满心喜爱,忍不住写诗吟诵。在元代,金华酒流行全国,尤其是东阳酒备受欢迎,元人之间互相馈赠东阳酒多见于文献记载。散曲大家马致远《前调·归隐》盛赞金华东阳酒:“菊花开,正归来,……有洞庭柑,东阳酒,西湖蟹。”文中将洞庭柑、东阳酒、西湖蟹并称为江南三大佳品。生活于元末的钱塘人李昱,好友徐孟玑送来东阳酒,他欣然赋诗道:“故人远送东阳酒,野客新开北海尊。不用寻梅溪上路,春风吹气满乾坤。”诗中难掩获赠金华酒的喜悦之情。

  这些妙笔华章,给金华酒平添了几分风雅韵味。

  古典名著《金瓶梅》里写了许多饮酒的情景,经常提到各种名酒,写得最多的就是金华酒。如第二十回,李瓶儿教迎春:“昨日剩的银壶里金华酒筛来。”第三十四回:“西门庆看见桌子底下放着一坛金华酒便问:‘是哪里的?’李瓶儿不好说是书童买进来的。”第三十五回写到吃螃蟹,月娘吩咐小玉:“屋里还有些葡萄酒,筛来与你娘们吃。”金莲快嘴说道:“吃螃蟹得些金华酒吃才好。”金华酒成了西门庆平日寻乐畅饮和逢节送礼的指定用酒。除了《金瓶梅》以外,明代还有许多小说中也描写了金华酒,如明代小说家邓志谟的《刻五代萨真人得道骂枣记》中:“开了碧澄澄的金华酒,煮了滑溜溜的玉糁羹。”《客座赘语》载:“京都士大夫所用,惟金华酒。”可见金华酒在明代是流行的好酒,也是当时社交场合必备的高档酒。

  明人冯时化在《酒史》中说:“金华酒,金华府造,近时京师嘉尚语云‘晋字金华酒,围棋左传文’。”把金华酒一捧再捧,竟占字、酒、棋、文四绝之一。这说明了时人对金华酒的高度推崇。

  李清照有没有喝过金华酒,不得而知,但按常理推断她肯定是喝过的,因为李清照是爱酒之人,在她的诗词中,把饮酒、醉酒及醒酒写得如此千回百转。她于南宋绍兴四年(1134年)辗转漂泊,避难于金华,就住在酒坊巷内。也许正是金华酒抚慰了她深受创伤的心灵,温暖了她日渐疲惫的身心,她穿过酒坊巷,登上八咏楼,感慨万千,赋诗云:“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从此一首《题八咏楼》气势恢宏,亦成千古绝唱。

  清康熙年间,学者刘廷玑在《在园杂志》中写道:“京师馈遗,必开南酒为贵重,如惠泉酒、芜湖四并头、绍兴酒、金华酒。”清乾隆年间,诗人袁枚在《随园食单》中说:“金华酒,有绍兴之清无其涩,有女贞之甜无其俗,亦以陈者为佳,盖金华一路,水清之故也。”随园先生算得上是品酒行家,出于偏爱,他认为金华酒品质超过了绍兴酒,口感清甜,而无苦涩之味,大概跟水质有很大关系。可见,当时的金华酒是可以与绍兴酒相提并论的,甚至还略胜一筹。

  在金华西南白沙溪北岸,相传曾有宋代的一个官办酒坊,系宋时金华地方之巨贾富商潘氏宗族所经营。原名“酤坊”,后“酤坊”简称为“古方”,而今当地乡民依然习惯称“坊里”或“酒坊里”。岁月如梭,昔日的酤坊酒早已不为今人所知,连酒坊也没了踪影。只有空旷的场地中仍留有一片数百平方米的酒场屋基……

  而今,金华酒虽然声名不再,但金华乡间的农家酿酒之风存续至今。到了做酒时节,家家炊新酿,户户透醇香。对于金华人来说,逢年过节,金华酒依然唱主角。

  
(作者:李俏红/金华日报社主任记者 原载《光明日报》2021年10月29日第1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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