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就拜读了你的那篇缅怀父亲的文章,每欲提笔回复,都因内心深处汹涌着复杂的情感而辍笔。
我很欣赏你这位慈祥的父亲,并钦佩他的品格与才华,同时又为他的磨难与经历深感同情。其实,历史上有很多事情,不是我们仅凭着一些表面文章便能诠释得清楚,政治历史上的某些见解也不无来自个人的恩怨与情仇。我是一名毛泽东的敬仰者,但从来都不是一个盲目的崇拜者。我敬仰毛泽东的雄才伟略,也遗憾地看到了他后期的一些过失。不过,后来人们把很多问题和错误都强加于他的头上,这也很不公平。
文革十年,覆盖了我的一段青少年时期。在学校或在下乡的时段,也曾有过被列名为“宣传组”和“专案组”成员。虽然被触及的一些人当中不乏劣迹斑斑者,但也碰到过类似你父亲那样遭遇的一些仅因为出身问题,或是不经意间说了几句什么的人。面对着一些无意义的甚至是无知的政治联系和批判,我又何尝不无质疑之心?!在“查抄”一位所谓出身不好的老知识分子家中时,看到一些人竟把凡是旧年代出版的书籍一律视为“黄旧”余毒的罪证,这令我十分气愤,便与他们理论:假如毛主席就在眼前,他老人家会怎么说?我当场指着一本石涛的书说:“如果这样的书也被当成‘四旧’,那么天安门就不复存在了。”又拣出一本标有“柔石著”的大约是三、四十年代的陈旧杂志刊物说:“去读一读鲁迅文章吧,就知道此人是谁了。”尽管当时我也曾痛斥过一些“干将”是在歪曲、糟蹋毛泽东思想,但面临这些被人驱使着的、理论认识上又极为浅俗的人物,我还能如何?谁在怂恿这些人在干着如此拆台的蠢事?我断定不是毛泽东,也绝非真正有觉悟的共产党人。因为我在那个年代看到过真正“打着红旗反红旗”的人,看到过善于投机钻营的指挥者,当然还有懵懂无知的、随风就势的一群跟班。这些人就如同大自然中不平衡的产物,什么年代都存在,并非仅仅文革中有,今天也有,有时同样会搅得一方不得安宁。
说到这里,不禁使我怀念起一位慈祥、严厉、学识渊博的中学语文教师,他的名字叫李铁成。我当时不知他因为什么被留校隔离审查了一段时间,但我做为他的一名学生,只能感到一些担心和同情,并多次前去看望。一次中午回家吃饭,在母亲面前提到这件事,母亲便做了一盒饭菜,并特意煎了几条小鱼让我一同送给他。后来才知道,教师中也不乏凭借奸巧手段来出人头地的小人,是这种人编造了不实之辞。所幸的是,校领导是位明事理的人,我的这位老师比你的父亲要幸运很多。说句实在话,那一年代中见闻更多的还是令人景仰和感动的人和事,有着革命激情的大多数人并非都是现在文人笔下的那般模样。
一定历史时期内,社会意识形态领域中的矛盾冲突是不可避免的,但往往会因为某些过激与偏颇,带给社会以不必要的摧创。“动机与效果”的相悖,给我们留下一个深刻的反思。而机会主义、教条主义,就如同坏事的歪嘴和尚,尤其值得我们予以甄别和警觉。
我对你这篇缅怀的文章予以特别关注的另一缘由,因为你父亲曾是名新中国诞生初期的援朝战士,他老人家也应该同所有的为了祖国的和平事业而渡江战斗的志愿军战士们一样,值得我们缅怀。我也曾经是位军人,默然中固然更有一种特殊的情感在里面,尽管我是位和平时期服役的军人。
一声同情,对于已结成创疤的历史来说,已无能弥补什么。然而历史毕竟过去了,留下了太阳和大地,让后来的人们续写着新的历史。但后来续写的历史有没有可能避免新的痛苦和遗憾?我们不得而知。只能寄希望于整个社会的廉明、团结与持续发展,寄希望于全体国民的生活水准、文化素质及思想觉悟真正有一个新的飞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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