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后沙月光　来源：观察者网 2023年06月25日　繁星读书网整理编辑

　　俄罗斯总统普京下午发表了《我们不会让俄罗斯分裂》的讲话，“瓦格纳”集团负责人普里戈任随即回应，否认自己“叛国”。不久，“瓦格纳”集团在网络平台发文称：“内战已经开始”！在普京讲话之前，瓦格纳武装就已从乌克兰前线掉头进入了俄南部罗斯托夫地区。

　　普里戈任要用“兵谏”手段（瓦格纳称为“武装游行”）迫使普京撤换绍伊古，还有俄军总参谋长格拉西莫夫。普里戈任要求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到罗斯托夫与他会面，否则，瓦格纳将进军莫斯科，沿途“摧毁一切阻挡我们的力量”。所以，中文平台的网友们将其称为“清君侧”。但对于一个正常国家来说，普里戈任的要求是不可容忍的，他的身份只是一位“雇佣军”公司董事长，却要对国防部长和总参谋长呼来唤去，甚至逼总统撤换这些高级官员。这不就是在图谋最高权力吗？如果普京满足他的要求，那么他下一步要求是什么？

　　这种打着“清君侧”旗号的夺权阴谋，在中国历史故事中就有不少。瓦格纳集团掉转枪口的叛乱行为，出乎俄罗斯以及全世界的意料。

　　普京在政治上对普里戈任和瓦格纳集团战士进行了切割，意图很明显，追随普里戈任的“士兵”越少，俄方处理此事的代价就越小。

　　罗斯托夫距离莫斯科大约有1200公里，普里戈任要率军打通沿途一道道防线，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莫斯科也已戒备森严，以防不测。目前双方还没有爆发大规模交战，只有网传的一点零星交火信息。明天信息可能会更加混乱，因为俄罗斯已准备对相关地区的互联网采取限制措施。

　　俄罗斯共产党领袖久加诺夫已站出来发表声明，俄共无条件站在普京总统一边。他呼吁普里戈任放下个人野心，他也愿意与瓦格纳集团的士兵和指挥官谈话……

　　俄罗斯国内各政治力量的态度极其重要，关键问题倒不在军事，而是政治，一旦有地方政府甚至军队跟着倒戈，那俄罗斯将永无宁日，直到再次解体。

　　话说回来，有瓦格纳集团这种私人武装存在，俄罗斯出乱子也是早晚的事情。

　　瓦格纳，一个怪胎！

　　瓦格纳集团，形成和壮大仅仅用了十年不到的时间，先说说它的来历。

　　2001年阿富汗战争以及2003年伊拉克战争期间，西方冒出了不少新型“安保公司”，主要工作不再是传统的私人保镖，而是扩大到保护各国海外企业、海外资产、海上运输等领域。其中最成功的莫过于美国“黑水公司”。不过，美国政府后来将“黑水公司”拆分，避免让它变成一个组织能力极强的准军事组织。

　　由于“安保公司”利润极高。因此，俄罗斯这边也有人想做这门生意。

　　2005年，俄南部城市奥廖尔成立了一家“反恐──奥廖尔”安保公司，它的单子主要来自于在伊拉克有业务的俄企。后来又改名为“莫兰安全公司”，新增业务为保护商船，打击海盗。2013年，该公司负责人又在海外（中国香港）注册了新公司，也就是“斯拉夫军团”公司，以月薪5000美元的高薪招聘“员工”，吸引了不少的独联体退伍军人和塞尔维亚等斯拉夫国家的青年人。

　　由于“斯拉夫军团”在执行保护叙利亚代尔祖尔油田任务时违反了俄军命令，擅自与叙利亚反对派武装开战，2013年底负责人被起诉。负责人叫德米特里·乌特金（Dmitry Utkin），1970年生于乌克兰，原是俄军情报总局（格鲁乌）特种部队第2独立旅第700独立特遣队指挥官，中校军衔。乌特金回国后，在机场被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SB）拘捕，但很快就被释放，并免于起诉。

　　2014年2月，乌克兰爆发颜色革命，国家动荡，顿巴斯地区建立了亲俄武装。乌特金带着一些原“斯拉夫军团”成员也出现在了这里。乌特金退役后，之所以去搞私人安保公司，主要是因为生活困顿，为了谋生他曾应聘为一位餐饮业大亨的私人保镖团队主管。

　　这位餐饮业大亨，就是普里戈任。

　　乌特金在乌东活动时，得到了普里戈任的投资，2014年5月，在“斯拉夫军团”基础上建立了“瓦格纳集团”。

　　瓦格纳是德国音乐大师，乌特金最喜欢他的音乐作品。瓦格纳是德国反犹主义的艺术界代表人物，也是希特勒的偶像，纳粹在举行大型活动时，背景音乐往往是瓦格纳作品《诸神的黄昏》片段。他的作品中国人最熟悉莫过于《婚礼进行曲》，就是那个“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在以色列，瓦格纳的音乐至今仍然受到限制。

　　乌特金先是将“瓦格纳”用作无线电频道代号，后用它给新公司命名。而讽刺的是，“瓦格纳”金主普里戈任却是来自犹太人家庭（他的父亲与养父者是俄罗斯犹太人）。

　　乌特金是负责业务的“总经理”，普里戈任是“董事长”，在普里戈任不断投资下，2017年“瓦格纳”集团发展到了6000人。“员工”月薪24万卢布（约4000美元），年龄为25─50岁，不吸毒，不酗酒，有特种兵经历优先。其业务也扩展到了北非、中非、叙利亚、伊拉克、委内瑞拉……

　　然而，在2022年之前，普里戈任一直不承认与“瓦格纳”集团有关。实际上，外界早就知道他与瓦格纳的密切关系。

　　2018年11月7日，利比亚国民军成员访问莫斯科，与俄军高层举行会谈时，普里戈任就坐在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的旁边。他的身份非常模糊，因为瓦格纳集团在军事之外，旗下还有从事矿产、能源开发的商业公司。俄军方邀请他参加会议，是因为双方“合作”愉快，在乌东问题上瓦格纳集团体现了它的价值，很多俄军不能做的事情（如与乌军交火）它们却可以做。

　　在非洲、中东也是如此，瓦格纳集团成了俄罗斯扩大影响力、实现外交政策目标、谋取地缘政治利益的工具。但它在俄罗斯国内并没有合法地位，因为俄联邦宪法不允许国内存在私人武装力量。克里姆林宫也提防着该集团脱离控制，但又看重它的非官方作用。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2018年9日，普京签署法令，“所有与俄情报部门但又非其工作人员的人”的信息全部列为机密。普京说：“如果瓦纳格违反了什么，总检察长将其进行评估；如果它不违反俄罗斯法律，那么他们就可以在境外开展业务”。俄罗斯给瓦格纳集团提供了极大的活动空间，它们成为了俄军的一个重要辅助力量。

　　普里戈任与绍伊古的矛盾则进一步加深，矛盾并不是源于俄乌冲突，而是军需问题。

　　普里戈任与乌特金不同，他一辈子跟军事都没有关系，是个野心无限的商人。他一辈子跟军事都没有关系，是个野心无限的商人。他本来是个厨子，生于1961年，苏联时期他就是个混混，盗窃、抢劫、教唆未成年人犯罪都干过，也坐过牢。但苏联解体后，那些敢于违法犯罪的人，反而成了“成功人士”，普里戈任就是其中之一。跟俄罗斯七寡头相比，他不算什么，但在圣彼得堡也是混得风生水起。

　　1991年，他还在街头摆摊卖热狗，但到了1995年他就成立了“协和”餐饮公司。简单说，他就是那种黑白两道通吃的地方恶势力，一边与圣彼得堡黑帮勾结（开赌场），一边与市政府关系密切。

　　普京当时是负责招商引资的副市长，因此认识普里戈任。1996年普京的政治恩师索布恰克选举失利，普京也就去了莫斯科重新开始。而就在这时期，普里戈任的餐厅已发展成了餐饮业龙头，连锁店一家接一家。

　　2001年开始，普里戈任再上一个台阶，他承包了俄罗斯国宴，还有总统、总理的私下宴请。如果没有政府信任，这是不可想象的业务。凡是有重大外交宴请，普里戈任都会亲自充当“服务生”，尽量让自己出现在镜头面前，以显示自己与普京的“非凡”关系。一个能如此接近普京的人，当然是俄罗斯最忠诚的公民。

　　在俄乌军事冲突爆发后，美国便宣布瓦格纳集团为“犯罪组织”。2023年，英国将其列为“恐怖组织”，普里戈任也成了乌克兰的暗杀目标之一。

　　瓦格纳集团前往乌克兰参战，一开始俄军并没有同意，在马里乌波尔战役中，大家可能记得有卡德罗夫率领的“车臣武装”，但没有瓦格纳集团。在2023年1月，俄军开展“乌东新攻势”，瓦格纳集团这才浮出水面，他们攻入了索列达尔市。1月13日，普里戈任居功自傲，公开指责绍伊古拖后腿，并窃取了瓦格纳的功劳。1月16日，为了安抚瓦格纳，俄罗斯表彰了他们的功绩，称这些战士为英雄。

　　普里戈任与军方的真正矛盾点在于，他要完全承包军队的后勤伙食以及补给，而绍伊古不可能答应这件事，四年来双方一直在闹别扭。当瓦格纳发展到五万多人，并屡立战功之后，他的不满和野心在迅速增加。这位厨子已不满足于象征性的荣誉，而要攫取真正的权力。“清君侧”搞掉绍伊古和格拉西莫夫，只是借口，他想要普京给予他特殊地位，至少要有一个地盘，并且垄断俄军的后勤业务。此时，这个怪胎已经变成了一头怪兽。

　　其实，无论普京是否满意绍伊古的表现，他都不可能在普里戈任的要挟之下撤换国防部长。眼看推不倒绍伊古，普里戈任便在6月22日引爆了舆论“炸弹”，称俄军用导弹袭击其雇佣兵营地并造成了“巨大损失”，指责绍伊古对瓦格纳集团背后插刀，摊牌了。

　　如果说在22日普里戈任还有退路，但在瓦格纳武装掉头开进俄罗斯境内时，性质就变了。普京在对全国讲话中将其定性为“叛乱”。怪兽接下来是束手就擒，还是殊死一搏？将取决于瓦格纳集团内部的认知以及俄罗斯社会的态度。

　　但这种怪胎的产生，俄罗斯也要负主要责任。一个只听命于老板的私人武装不是军阀是什么？

　　“堡垒总是从内部被攻破的！”俄罗斯现在出的大乱子，再一次验证了这句名言。紫光阁官微昨天发布了一则关于“三湾改编”的短文，也揭示了俄罗斯这场内乱更深刻的问题。军阀的性质永远不会改变，俄罗斯倚仗这种武装，失去的将远远大于得到的，这是多么痛的领悟。

　　对于俄罗斯来说，这种事早爆早好，不能久拖，但愿能和平解决！